林越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全场死寂。
皇帝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来看。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是当着所有心腹重臣的面,将一份关乎国运的军国大事,交到了他这个太子手上!
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又是一种怎样的托付?
林越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靠!老爷子你玩真的啊?
这烫手的山芋,你真就这么甩给我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几名大将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怀疑。
而他那个好三弟林珩,虽然人已经被“请”出去了,但林越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在殿外气到原地爆炸的模样。
这波仇恨值,直接拉满了。
林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
他知道,这是皇帝的阳谋。
也是他的考验。
他伸出手,动作沉稳,没有一丝颤抖,接过了那个还带着体温和血腥气的竹筒。
入手,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沉。
仿佛托着一个士兵的生命,托着北境数十万军民的安危。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眼神古井无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意思很明显——朕,相信你。
林越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行吧。
不就是看个军报吗?多大点事儿!
他不再犹豫,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指甲抠开了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火漆。
“嗤啦——”
封口被打开。
他从里面倒出一卷被卷得极细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同样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写下的绝笔。
林越的目光,一寸寸扫过。
越看,他的心就越沉。
【狼卫南下,屠我斥候,北渊城破,危在旦夕!】
【守将李牧将军重伤昏迷,城中无主,蛮兵已兵临城下!】
【臣以死报国,血书求援!北境……危矣!】
短短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写成的,透着一股绝望和惨烈。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时,那股冲击力,依旧让在场的几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北渊城,那是抵御北境蛮族的第一道雄关!
守将李牧,更是大靖朝有名的悍将!
如今,城破,将危!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北境的门户,已经被敌人一脚踹开!
“陛下……”赵无忌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
皇帝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越的脸上,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然而,林越的脸上,除了最初的凝重,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乱。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羊皮纸,目光落在了“狼卫南下”四个字上。
“不对劲。”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不对劲?”皇帝立刻追问。
“时间。”
林越将羊皮纸举起,指着上面的字迹。
“从北境快马加鞭到京城,最快也要七天。也就是说,这份军报,是七天前写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狼卫是蛮族的精锐刺客部队,擅长渗透和暗杀,但他们的编制,从来不会超过百人。百人规模的部队,就算再精锐,也不可能攻破有李牧将军和三万大军驻守的北渊城。”
“这不合常理。”
“除非……”
林越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这支所谓的‘狼卫’,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城,而是为了斩首!”
斩首!
两个字,让在场的老将们心头剧震!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李牧将军!”林越的声音掷地有声,“先用精锐小队,不惜代价地刺杀主帅,让北渊城群龙无首,陷入混乱。然后,蛮族的大军,才会趁势压上!”
“所以,军报上说‘蛮兵已兵临城下’,这个‘已’字,用得极其微妙。说明在校尉写下这份军报的时候,蛮族大军刚刚抵达,攻城战,或许还没真正开始!”
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原本混乱焦灼的局面,瞬间被他剖析得清清楚楚。
那几名原本还带着审视目光的老将,此刻看向林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震惊,错愕,最后,化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钦佩。
太子殿下……竟有如此毒辣的战略眼光?
皇帝的眼中,也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欣慰和激赏。
他没有看错人!
他的越儿,不是草包,而是藏得最深的麒麟!
“那依太子之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赵无忌下意识地用上了敬称,语气里满是请教。
林越沉吟片刻。
“现在距离军报发出,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天……变数太大了。”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立刻派兵,而是……最新的情报。”
“只有知道北渊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已经沦陷,还是仍在苦苦支撑,我们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否则,贸然出兵,只会是无头苍蝇,甚至可能落入敌人的圈套。”
皇帝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越儿言之有理。”
他环视一众心腹,声音重新变得威严而果决。
“传朕旨意!命京畿三大营即刻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开拔!”
“命兵部尚书,连夜调集粮草军械!”
“赵无忌!”
“臣在!”
“你即刻亲率一千玄甲卫,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北境,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查清楚北渊城的现状!”
“遵旨!”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布下去,原本压抑的大殿,瞬间充满了肃杀之气。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一场关乎国运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启动。
……
从太和殿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冷风一吹,林越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刺激。
太特么刺激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刚演完一场惊心动魄的对手戏,浑身的细胞都还在兴奋地颤抖。
皇帝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回东宫,好好休息。”
但林越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空旷寂静的东宫,李全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林越摆了摆手,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累多了。
“饿死了,弄点吃的来。”他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好嘞!奴才这就去御膳房给您取晚膳!”
李全颠颠地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提着一个三层食盒,喜滋滋地回来了。
“殿下,今儿有您最爱吃的八宝鸭和芙蓉鸡片!”
李全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按照规矩,他取出一根银针,在每道菜里都试了一遍,见银针没有变色,才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夹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这是试毒的流程,每日必备。
林越已经习惯了,他正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复盘着今天在太和殿上发生的一切。
北境的局势,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皇帝把这么大的事抛给他,既是信任,也是捧杀。
往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他,等着他犯错。
还有他那个好三弟林珩,今天吃了这么大的瘪,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咸鱼了。
麻烦啊……
林越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耳边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他猛地睁开眼。
只见刚刚还好好的李全,此刻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面色青紫,口角溢出白沫,身体还在不断地抽搐!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的身下,一片狼藉。
上吐下泻!
林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全!”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半跪在地,将李全扶了起来。
入手一片冰凉,李全的呼吸已经变得极其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
林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惊骇,变得有些尖利,划破了东宫的宁静。
门外的侍卫和太监们闻声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快去传御医!愣着干什么!”林越抱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李全,对着那群吓傻了的下人怒声咆哮。
整个东宫,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御医院离得不远,御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一番手忙脚乱的施针、灌药之后,李全喉头一阵耸动,“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污血,悠悠转醒过来。
“是……是鹤顶红。”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这位公公食用的剂量不多,救治也及时,不然……神仙难救啊。”
鹤顶红!
林越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桌上那些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这些,本该是进入他肚子里的东西!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
好。
好得很!
他今天刚在朝堂上大放异彩,被皇帝委以重任,晚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在他的饭菜里下毒!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赤裸裸的谋杀!
是谁干的?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除了他那个嫉妒到发狂的好三弟,还能有谁?!
林越缓缓站起身,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骇人的平静。
他一步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些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即刻起,封锁东宫!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也不许飞出去!”
“将御膳房所有负责太子膳食的人,从管事太监到烧火杂役,全部给我就地拿下,严加看管!”
“另外,去,把工部营造司的管事给我叫来!”
一系列命令下达,所有人都愣住了。
抓人可以理解,可……叫工部的人来干什么?
只有林越自己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们不是喜欢玩阴的吗?
不是喜欢下毒吗?
行!
老子今天就给你们来个釜底抽薪!
他要在这皇宫大内,给自己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壁垒!
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独立王国!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去御膳房抓人的侍卫头领,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神色紧张。
“殿下!”
侍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样东西。
“我们在御膳房一个厨子的床铺底下,搜到了这个!”
林越垂眸看去。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玉佩,上面用篆文,刻着一个清晰的字。
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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