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雪后的旷野万籁俱寂，只有寒风掠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声。
月光被薄云遮挡，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灰白之中，能见度并不算好，但这恰恰利于潜行。
夜凰和韩青山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疾行在覆雪的小路上。
两人皆是一身深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夜凰步履轻盈，踏雪无痕，显示出极高的轻身功夫；韩青山虽稍显沉重，但也尽量收敛气息，紧跟其后。
他手中紧握着一根削尖了的硬木短棍，这是夜凰让他准备的，既可当探路杖，必要时也是武器。
十里路程，在两人全力赶路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接近。
远远地，便能听到河水轻微拍岸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那是废弃码头特有的气息。
夜凰打了个手势，两人身形骤然伏低，借助枯草丛和地势起伏，缓缓向河边靠近。在距离清水码头尚有百余丈的一处小土坡后，夜凰停了下来，示意韩青山隐蔽观察。
月光偶尔从云缝中洒下，勉强勾勒出码头的轮廓：几根腐朽的木桩歪斜地立在水中，一座简陋的木板栈桥大半已经塌陷，岸上杂草丛生，堆积着一些破烂的渔网和杂物。
看上去确实是一副荒废已久的景象。
然而，夜凰的目光却瞬间锁定了几个不和谐的细节：栈桥尽头的水面上，似乎有不同于周围水波的细微涟漪；岸边的积雪上，有几处明显的、并非动物留下的凌乱脚印，而且脚印较新，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更关键的是，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被寒风带来的桐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这绝不是废弃码头该有的味道。
“有埋伏，或者刚离开不久。”夜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冰冷的确定。
韩青山心中一凛，握紧了短棍，仔细看去，果然也发现了那些异常。
“先生，现在怎么办？”
“等。”夜凰言简意赅。
耐心是杀手强大的武器之一。
她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伏在雪地中，呼吸近乎停止，只有眼睛扫视着码头及其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风刺骨，韩青山觉得手脚都有些冻僵了，但旁边的夜凰却仿佛毫无所觉。
就在韩青山几乎以为今晚要无功而返时，夜凰突然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河面上，一条没有悬挂任何灯号的小船，如同鬼魅般从下游方向缓缓驶来，船桨入水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
小船靠近栈桥残存的部分，船头站着一个黑影，警惕地四下张望良久，才打了个唿哨。
岸边的杂草丛中，应声站起三四条黑影，快步迎了上去。
双方没有太多交谈，迅速开始从船上往下搬运东西。
那是一个个长方形的木箱，看起来颇为沉重，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抬动。
“是兵器。”夜凰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私运兵器，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重罪。
漕帮勾结的势力，所图恐怕不仅仅是钱财那么简单，或许还涉及地方势力乃至更高层的争斗。
韩青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呼吸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或许是韩青山瞬间的情绪波动被对方察觉，或许是纯粹的巧合，船上那个为首的黑影猛地转头，厉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同时，一道寒光直奔夜凰和韩青山藏身的土坡而来！是一支弩箭！
夜凰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按下韩青山的头，弩箭“嗖”地一声钉在他们身后的土里，箭尾兀自颤抖。
“被发现了！走！”夜凰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
对方人数不明，且有弩箭这等利器，硬拼绝非上策。
她拉起韩青山，两人身形暴起，向后疾退。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岸上和水上的黑影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抽出兵刃，追赶过来。
脚步声和呼喝声打破了雪夜的宁静。
夜凰且战且退，手中扣着的几枚石子激射而出，虽未致命，却精准地打中了冲在最前面两人的膝盖，令其惨叫着扑倒在地，暂时阻滞了追兵的速度。
韩青山也挥舞短棍，格开了一把劈来的腰刀，震得手臂发麻。
两人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迅速没入身后的树林。
追兵不敢深追，恐有埋伏，骂骂咧咧地退回了码头方向。
安全撤离到足够远的距离后，两人才停下脚步。
韩青山扶着树干大口喘气，一方面是累的，更多是后怕和紧张。
“先生，他们……他们竟然私运兵器！”
“嗯。”夜凰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的追逐只是热身。
她目光深沉地望着码头方向：“看来，德云书院背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私运兵器，目标直指清风书院和她本人？
可能性不大，更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交易，而清风书院可能只是无意中碍了事，或者被对方视为潜在威胁需要清除。
但无论如何，掌握了这个秘密，就等于握住了一把可能伤及自身的双刃剑。
“我们先回书院。”
“是，先生。”韩青山深知利害，重重点头。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沉闷。
雪夜依旧寒冷，但两人心中都压着一块更冷的石头。
原本以为只是应对商业倾轧和地痞骚扰，如今却意外撞破了可能涉及谋逆的重罪线索。
清风书院这只小舟，已被卷入了更深、更险的暗流之中。
然而，夜凰眼中除了凝重，却并无惧色。
危机，往往也伴随着机遇。
对方越是图谋甚大，露出的破绽可能就越多。
如何利用好“刀疤刘”和今晚发现的这个惊天秘密，在自保的同时，或许还能给敌人致命一击，需要她仔细筹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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