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准时响起，早已收拾好书包的同学们如同出笼的小鸟，涌向教室门口。然而，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此刻却阴沉得厉害，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在地上汇成了小溪。
“哎呀！怎么下雨了！我没带伞！”
“我也没带！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怎么办，跑回去吗？雨好大！”
走廊里瞬间挤满了没带伞的学生，抱怨声、商量声此起彼伏。苏念晴看着窗外密密的雨帘，也蹙起了眉头。她早上出门时阳光明媚，根本没想到会下雨。
“完蛋了晴晴，我们俩都要变落汤鸡了！”陆嘉嘉哭丧着脸挽住苏念晴的胳膊。
苏念晴正要说话，却看见旁边的顾言澈不慌不忙地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了一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长柄雨伞。
他总是这样，仿佛能未卜先知，凡事都做好万全准备。苏念晴心里嘀咕着，有点羡慕。
顾言澈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在嘈杂的走廊里划出一片独立的、安静的空间。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念晴，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走吧。”
是陈述句，没有询问，没有犹豫，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不需要任何考虑的事情。
陆嘉嘉眼睛一亮，立刻很有眼力见地把苏念晴往顾言澈那边一推，笑嘻嘻地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带伞了！在桌洞里！我去找找！晴晴你先跟顾大学神走吧！拜拜！”说完，不等苏念晴反应，就灵活地钻回了人群里。
苏念晴：“……”
顾言澈似乎对陆嘉嘉的“识趣”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伞又往她这边倾斜了一些，用目光无声地催促。
苏念晴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走进了他的伞下。
伞下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狭小。为了不被淋湿，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苏念晴几乎能感觉到他校服袖子布料摩擦过自己手臂的细微触感，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点淡淡书墨清冽的气息，混合着窗外潮湿的雨汽。
雨水密集地敲击着伞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本该是嘈杂的，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这声音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屏障，将外界的喧闹隔绝开来。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伞下这过分亲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
苏念晴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扑通、扑通……一声声，清晰而有力，撞击着她的耳膜。她甚至怀疑，这心跳声会不会大得被旁边的顾言澈听见。
她僵硬地走着，身体绷得笔直，眼睛只敢盯着前方被雨水打湿的、反着光的地面，不敢有丝毫偏移。她能感觉到顾言澈为了配合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撑伞的手很稳，将大部分伞面都倾向了她这一边，他自己的右肩外侧，则暴露在了飘泼的雨水中，校服外套的颜色明显深了一块。
这个发现让苏念晴心里一紧，忍不住小声说：“伞……伞往你那边去一点，你肩膀淋湿了。”
顾言澈低头看了她一眼。因为距离太近，苏念晴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被雨汽晕染得格外纤长的睫毛，和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似乎比平时低沉了一些：“没事。”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苏念晴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酸酸胀胀的。她悄悄地将自己的脚步，往他那边，挪动了一点点，试图让他也能更多地待在伞下。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在雨幕中。没有人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而暧昧的张力。每一次不经意的、轻微的手臂碰撞，都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苏念晴的心湖，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这段平时觉得短暂的路，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终于走到了家属院门口，雨势稍小。顾言澈收了伞，水滴顺着伞骨滑落。两人站在楼道口，身上都带着湿润的水汽。
“那个……我到了。谢谢你。”苏念晴抬起头，看向顾言澈。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紧张和暧昧的氛围，还带着淡淡的红晕，眼睛在雨后湿润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亮。
顾言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很快移开，看向依旧阴沉的天空。“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了三个字，“快上去。”
苏念晴点点头，转身跑进了单元门。在楼梯的拐角，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透过玻璃门往外看。
顾言澈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回他自己家那栋楼。他微微仰头看着天，侧影在雨后的薄暮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黑发贴在光洁的额角，让他平时清冷的气质，莫名多了几分易碎的少年感。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苏念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抬手按在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心口。伞下的那段路，那份无声的守护，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温度，还有他最后停留在雨中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样，将她彻底淋湿，也将她心里那颗名为“喜欢”的种子，彻底浇灌，破土而出。
她知道了。
那份超越了“习惯”的、让她心慌意乱又忍不住靠近的情感，名字就叫喜欢。
她喜欢顾言澈。
不是对青梅竹马的依赖，不是对学霸同桌的欣赏，而是真真切切的，少女的怦然心动。
雨渐渐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苏念晴看着那道彩虹，忽然觉得，顾言澈说的也许是对的，彩虹的尽头没有宝藏。
但此刻的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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