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的能量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将墨菲紧紧缠绕，锁链表面流动的细微能量符文不断闪烁，压制着他任何可能的反抗。这位曾经的“观察者”研究员，此刻像一头被拔去利齿的老狼，瘫倒在地，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眼中尚未散尽的惊骇与怨毒。
临时接管“沉默钟楼”防御矩阵形成的无形力场已然消散，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有增无减。这压抑并非来自墨菲，而是源自那具静立在大厅中央、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机械躯体。
它（或许仍应用“他”？）指尖的蓝色密钥虚影已悄然隐去，但那幽蓝的“目光”扫视周围时，带着一种近乎绝对的掌控感。破损的仪器、凝固的实验标本、乃至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似乎都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化为了可以被随时调取、分析的冰冷数据。
罗锋缓缓收起了骨刃，暗红色的能量光芒隐入体内，但他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铁，猎人的本能让他比面对墨菲时更加警惕。他死死盯着机械沈翊，试图从那冰冷的金属面甲和幽蓝的光学镜后，寻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安雅则紧咬着下唇，手中的能量手枪微微颤抖，最终也无力地垂下。面对此刻的沈翊，反抗显得如此徒劳，而信任……又该从何谈起？
“沈翊……”安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恳切，“你……你还认得我们，对吗？”
机械头颅转向她，幽蓝的光芒稳定地燃烧着，没有任何波动。清晰的电子音响起，依旧不带情感，却回答了问题：“数据库匹配：安雅，生命科学家，‘黑铁森林’幸存者，关联度：高。罗锋，猎人，‘黑铁森林’幸存者，关联度：高。”
关联度：高。如同描述两个重要的实验样本。
安雅的心沉了下去。罗锋的拳头悄然握紧。
“但核心指令优先级已重置。”机械沈翊继续说道，他的“目光”落在大厅上方某个虚无的点，仿佛在读取无形的界面，“当前最高优先级：利用已获取的‘沉默钟楼’次级权限，分析‘观察者’系统漏洞，寻找生存及反制路径。次要优先级：确保关键‘变量’关联单位（安雅、罗锋）的基本存活，以维持必要的观测数据连续性。”
生存，变成了“基本存活”。同伴，变成了“关键变量关联单位”和“维持观测数据连续性”的工具。
冰冷的逻辑，残酷的真实。墨菲的疯狂计划似乎部分成功了——他确实创造了一个足以引起系统混乱的“怪物”，但这怪物的思考方式，正无限趋近于它所要对抗的“观察者”。
“那你打算怎么做？”罗锋的声音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与一个“机器”谈判，需要的是筹码和清晰的思路，而不是无用的愤怒。
机械沈翊的头部微不可查地偏转了一个精确的角度，对准了被囚禁的墨菲。“信息源：墨菲，编号7。其记忆数据及对‘观察者’系统的了解具有高价值。建议：进行深度意识扫描及数据提取。”
“不！你不能！”墨菲惊恐地挣扎起来，能量锁链随之收紧，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强行扫描会毁掉我的意识！你会失去所有……”
“意识完整度非必要考量。”机械沈翊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数据提取效率为优先项。此外，根据‘愚者’残骸中解析的空间信标，存在通往‘观察者’深层网络疑似入口的坐标。初步风险评估：进入成功率低于3.7%，但潜在信息收益极高。”
他幽蓝的目光再次扫过罗锋和安雅：“下一步行动方案：方案A，留守此地，利用现有权限构建防御，尝试破解墨菲数据，被动应对‘清理者’。预计生存时间：小于72小时。方案b，主动前往信标坐标，尝试渗透深层网络。预计生存时间：未知，但存在理论上的逆转可能。”
他将两个冰冷的选项抛了出来，如同在陈述两种不同的实验流程。留守是慢性死亡，主动出击是九死一生。
“你这是在让我们去送死！”安雅忍不住喊道。
“更正：是基于现有数据计算出的最优概率选择。”机械沈翊纠正道，“生存本身即是一场概率游戏。情感因素会显着降低决策效率。”
大厅内陷入死寂。只有墨菲粗重的喘息声和仪器偶尔发出的电流杂音。
罗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决定权看似在他们手上，但实际上，他们别无选择。跟着这个“新沈翊”，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生机；离开他，在这被标记的废土上，他们连72小时都撑不过。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罗锋沉声道，他需要和安雅单独谈谈，更需要……观察。观察这个“沈翊”是否还残留着哪怕一丝人性。
机械沈翊的幽蓝光芒似乎闪烁了极其微弱的一下，快得像是系统故障。“可以。决策时间限时：1小时。在此期间，我将优化‘沉默钟楼’隐匿协议，并尝试初步解析墨菲的浅层记忆数据。”
他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走向主控台，机械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动，调出大量复杂的数据流和结构图，开始高效地工作起来。那专注、精确、非人的姿态，让罗锋和安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两人退到大厅角落，借着破损仪器的阴影低声交谈。
“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他现在的状态，”安雅焦虑地低语，“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完全机器化了！”
“但我们没得选。”罗锋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具机械背影，“关键是，他对我们的‘次要优先级’是否可靠？以及……墨菲的话有几分真？那个深层网络入口，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正在快速处理数据的机械沈翊，其内部日志中，悄然滚过一行与其他冰冷指令格格不入的、未被标记优先级的冗余信息碎片：
【……安雅……生命体征：应激反应升高……逻辑建议：安抚……情感模块：缺失……执行：忽略……】
【……罗锋……肌肉张力：战斗预备状态……逻辑建议：解释风险……情感模块：缺失……执行：忽略……】
【……关联度：高……定义：需保护单位……保护协议：激活（权限不足，待定）……】
这些碎片一闪而过，迅速被海量的数据处理指令覆盖、清除。
人性的微光，是否真的已在这冰冷的机械与数据的深渊中，彻底熄灭？
抉择的时刻，一分一秒地逼近。而远方的天际，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存在，正将更多的“目光”，投向这片刚刚经历过剧烈“变量”扰动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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