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刺入洛清浅已经彻底罢工的大脑。
奖品？
这他妈是惊吓！
不等她从这句评价中回过神来。
脚下的甲板，整个“神之心”舰桥，乃至整艘“胜利号”战舰，都开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摇晃。
这不是引擎过载的共振，也不是被炮火击中的冲击。
这是一种源自星球深处的，蛮横的，不讲道理的掀动。
就像一个巨人，正从地底深处，试图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地壳，整个掀开。
【警告！警告！空间曲率正在发生剧烈变化！本舰稳定系统已达临界值！】
【引力异常！当前区域引力正在无规律剧增与骤减！】
AI“寂灭”的警报声，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变得尖锐而杂乱，充满了数据冲突的噪音。
主屏幕上，那片荒芜的戈壁，正在上演一出神话级的灾难片。
地面，不，是整片大陆板块，都在向上隆起。
无数吨的岩石与土壤被推向天空，然后像瀑布一样向四周倾泻。
在那个被洛清浅指出的七号坐标点正中心，一抹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破土而出。
那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什么飞船。
那是一座建筑。
一座完全由漆黑晶体构成的，向上延伸的，扭曲的尖塔。
它的几何构造违反了人类所能理解的一切物理学与美学。
你看向它，你的眼睛会告诉你它在那里，但你的大脑却无法处理它的形状，无法构建出它的三维模型。
一种源自认知层面的眩晕与恶心，瞬间攥住了舰桥内所有人的心脏。
尖塔的周围，空间呈现出一种油画被刮刀抹过的，黏稠的扭曲感。
光线在那里弯折，物质在那里分解。
它不是存在于那里。
它是以自身为中心，强行在现实宇宙里，开辟出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诡异的“领域”。
下方指挥平台，一片死寂。
那些训练有素的帝国军官，此刻全都脸色惨白，有的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强忍着翻涌的呕吐感。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准将，死死抓着自己的控制台边缘。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骇然。
这场面，超越了他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争，超越了他们对“危险”这个词汇的所有想象。
而洛清浅，她比他们感受到的，要多得多。
在她的精神海里，小饭桶已经疯了。
那个黑白袍子的小娃娃，正上蹿下跳，手舞足蹈。
绕着洛清浅的意识核心，跳着一种原始而狂野的舞蹈。
【饭饭！是饭饭！】
【好大的饭饭！香！】
【要吃！现在就要吃！】
那股贪婪的，不讲理的，源自本能的渴望。
化作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洛清浅的理智。
她能清晰地“闻”到。
透过小饭桶的感知，她“闻”到了那座黑色尖塔散发出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合了“虚空”的纯粹与“秩序”的终结，一种概念层面的“香气”。
如果说之前那颗能量球是压缩饼干，那眼前这座尖塔，就是一座用宇宙本源规则堆砌而成的，顶级米其林自助餐山。
洛清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完了。
这下真的完了。
她这一指头，不仅给自己焊死了一顶“战略级吉祥物”的铁帽子。
她还把一个不知道沉睡了多少万年的，宇宙级的邪神，给指出来了。
她的退休计划，已经不是化为灰烬那么简单了。
这简直是把她的骨灰，都给扬了。
“看，”洛清尘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平静得令人发指，“它出来了。”
洛清浅僵硬地转过头。
她看见她这位便宜哥哥，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屏幕上那座不断升起，撕裂着空间的黑色尖塔。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惊讶。
只有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专注，和一丝……找到了目标的，满足感。
这一刻，洛清浅福至心灵，彻底想通了。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考验她。
他是在用她。
用她这个无法解释的“异常”，去钓出另一个更大的“异常”。
他把整个第一军团当成赌注，把两大帝国的军事对峙当成背景板，就为了验证他那个疯狂的猜想。
而她，就是那个被推上赌桌的，骰子。
一股寒气，从心底深处，无可遏制地冒了出来，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警告：侦测到大规模空间涟漪，联邦舰队阵型出现混乱！】
【‘自由之矛’号正在后撤，已脱离最佳攻击位置。】
AI的报告，证实了这场骚乱的影响范围。
不只是“胜利号”，所有靠近这颗星球的舰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场剑拔弩张的军事对峙，在这座黑色尖塔面前，变成了一个可笑的闹剧。
当神明降临，凡人的争斗，便显得无足轻重。
洛清尘似乎对联邦舰队的狼狈毫无兴趣。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指挥平台，声音穿透了所有的混乱与警报。
“‘裁决之矛’，任务目标变更。”
“放弃地表空降，改为轨道突入。”
“在尖塔周围，建立封锁线，清空所有试图靠近的单位，无论敌我。”
指令下达，疯狂，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魄力。
老准将猛地回神，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座还在不断扭曲空间的尖塔，又看了一眼指挥官阁下那冷硬的背影。
最终，他咬着牙，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胜利号”的舰体，开始强行调整姿态。
引擎发出痛苦的轰鸣，对抗着那片区域混乱的引力。
数艘造型狰狞，涂装着“裁决之矛”徽记的突击舰。
从“胜利号”的机库中脱离，引擎喷射出蓝色的尾焰，像一群悍不畏死的猎犬，朝着那座黑色的尖塔，直冲而去。
就在这时，那座已经完全从地底升起的黑色尖塔，忽然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它静静地矗立在破碎的大地之上，仿佛一座亘古长存的墓碑。
紧接着，尖塔的表面，那光滑如镜的黑色晶体，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门，而是一个空间的洞口。
洞口深处，是一片比宇宙更深邃，比虚空更纯粹的黑暗。
下一秒，一股无形的波动，从那个洞口中，悍然扩散。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声音。
那是一段信息，一段意念，一段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讯息。
一瞬间，整个星区，所有具备精神感知的生命体。
无论是帝国军人，联邦士兵，还是星际海盗，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接收到了同一个“感觉”。
那是一种召唤。
一种古老的，宏大的，充满了诱惑的召唤。
【来。】
【入我之门。】
【得见……永恒。】
洛清浅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因为她“听”到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晰。
在小饭桶的“翻译”下，那段讯息，是如此的直白。
【饭，做好了。】
【进来，吃。】
精神海里，小饭桶已经停止了撒欢。
他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方向，口水流了一地。
洛清浅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那个黑色的洞口，狠狠地拉扯。
那是小饭桶的渴望，与那座尖塔的召唤，产生了共鸣。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将她从那种灵魂快要出窍的感觉中，强行拉了回来。
洛清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没有看那座尖塔，也没有看混乱的星图。
他正低着头，凝视着她。
那双极光色的瞳孔里，映着她此刻苍白而失措的脸。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愉悦的语调。
“它在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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