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蒙拽着宁不凡出了营帐,大步往黄枫谷主帐方向走去。离着还有数十步远,就见帐前空地上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道亮黄衣身影格外显眼。
“小八!小萌!”
钟卫娘一眼就瞥见了他们,兴奋地挥着手臂,清脆的喊声在营地里格外响亮。
宁不凡闻言一个趔趄,差点被脚下的碎石绊倒——这称呼他听着实在别扭。想当初在落霞峰,钟卫娘见他孵化出的那两只灵宠是只白玉蜘蛛取名小白小玉,便顺口也给他喊出这绰号,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竟还记着。
宋蒙在一旁哈哈大笑:“卫娘这记性,也就对给你这绰号记忆犹新。”
宁不凡无奈地摇摇头,加快脚步迎上去。老远就抱拳行礼“见过刘师兄,钟师姐,武师兄!”刘靖和武炫也走了过来,前者依旧是一身青衫,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简,后者则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宁师弟,听说你在前线杀得挺痛快,连陈长老都赞不绝口。”
钟卫娘已跑到近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亮晶晶的:“小八,你这套法衣都快磨破了,回头我让陈师姐给你也做件新的,我刚换了件新法袍,你看漂亮吧。”
宁不凡刚要道谢,却见刘靖朝他使了个眼色,目光往主帐侧后方瞥了瞥。他顺着望去,只见陈巧倩正站在那里,身边跟着两名陈家子弟,显然也听到了钟卫娘的喊声,脸上带着几分浅笑,见他望过来,微微颔首示意。
宁不凡收回目光,对着钟卫娘拱手道:“多谢钟师妹好意,法衣够用便好,不必麻烦。”他可不想再被这绰号引来更多目光,尤其是在这鱼龙混杂的前线大营。
宋蒙在一旁拍了拍他的后背:“跟她客气啥,又不是她出力,走,进去说话,师父让我们等你到了就过去。”转头对钟卫娘说道“钟师妹,小白小萌这外号取得很好,以后别取了。”
武炫站在一旁,面色冷淡,眼神扫过宁不凡时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疏离,显然对他并不热络。刘靖见状,轻咳一声道:“武师弟,都是同门师兄弟,没必要这般生分。”
武炫这才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得近乎敷衍:“宁师弟,宋师兄。”说完便别过脸,再无多言。
钟卫娘在一旁大大咧咧地插话:“武师兄你还不知道吧,小八这一年在前线可厉害了,连红拂师叔都夸他斩魔除妖果断利索,说落霞峰又出了个好苗子呢。”
这话一出,武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忽然道:“我还有事要去趟军械处,先走一步。”不等众人回应,他已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宁不凡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对这位同门了解不多,只知道对方是以武氏家族子弟入选宗门,性子似乎向来孤僻。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宋蒙撇撇嘴,显然习以为常,“别管他,估计是觉得你军功比他高,心里不痛快。”
钟卫娘凑过来,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晃了晃头:“说起来武师兄也可怜,自从萱儿师妹从燕家堡回来后,就对他就爱搭不理的,哪像以前那样处处钓着他。”她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萱儿师妹也变了不少,最近在太岳山脉历练,听说上次一人解决了个魔修斥候小队,比起从前娇气任性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宁不凡听着,心中了然。他在前线确实遇见过董萱儿几次,都只是远远瞧见她依旧用着那柄绣着桃花的法扇,扇出的“化春诀”媚术更胜之前数倍,花瓣状的灵力刃斩在魔修身上,竟能直接震碎对方的护体魔气。看来燕家堡那场变故,确实让这位师妹成长了不少。
他没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董师妹可有来金鼓原报到?”
钟卫娘闻言,立刻挑眉看过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故意拖长了语调:“啧啧,小八,你这就不地道了吧?”她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萱儿师妹特意吩咐过,要是你问起,就说她没来过。”
见宁不凡神色平静,钟卫娘又道:“你从燕家堡返回宗门之后,就跟断了线似的,连个回讯都没发董师妹就来金鼓原。人家为了救你去求闭关中红拂师伯,结果被红拂师伯罚了禁足闭关,说是要她进阶筑基中期才让解禁出来。”
她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忿:“你倒好,跟没事人一样。换作是我,也得生你的气。”
宁不凡指尖微顿,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心里却掠过一丝讶异。他只知董萱儿平安返回,却不知还有这些波折。
“原来如此。”他淡淡应了一声,便转开话题,“刘师兄刚才说有正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钟卫娘见他不愿多谈,撇了撇嘴,也没再追问,只是心里暗叹:这木头,明知董师姐对其有意却如此反应,难怪董师姐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换了是刘师兄对我如此的话,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想到此又偷瞄了一下身旁的刘婧。
刘靖瞥了两人一眼,提醒道:“先别扯这些,师父的传讯里说,黑煞教最近在越国有动静,等他和红拂师伯到了,再安排我们几人去探探虚实。”
夜色如墨,金鼓原的营地被一层死寂笼罩。忽然,一道微弱的灵光划破夜空,直扑黄枫谷主帐而来。
“传讯符!”
帐前众人中,武炫猛地抬头,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他此刻竟比谁都反应快,身形一晃便抢先出手,指尖夹住那道符纸。神识探入的瞬间,他脸色骤然惨白,身子晃了晃,传讯符“啪”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神空洞得没了焦距。
正手持法卷秉烛夜习的刘靖眉头一皱,快步上前捡起传讯符,神识扫过之后,脸色也沉了下来:“董师妹在太岳山脉遭遇鬼灵门少主王婵,对方带了一支魔道大队,师妹……被擒了,下落不明。”
帐前顿时一片寂静,钟卫娘惊呼一声,宋蒙更是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唯独宁不凡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得近乎淡漠,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早已预料到的寻常事。
就在众人焦灼之际,两道遁光从天而降,落地化作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正是李化元和红拂。
“师父!”“红拂师伯!”众人连忙见礼。
刘靖立刻将传讯符呈上,李化元接过一看,面色瞬间凝重如铁,转手递给红拂。
红拂看完,身形猛地一颤,平日里温婉的面容此刻布满急色,竟像是自家孩子出事一般,声音都带着颤抖:“萱儿那丫头,竟趁我不在,独自跑去太岳山脉历练,如今失陷于魔道之手!”
红拂捏着传讯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焦灼,“我决不允许萱儿落入他手里!师兄,此地防务暂由你来安排!”她与李化元对视一眼,也不及多言,身形化作一道红芒,瞬间消失在夜空中,显然是急着赶去救援。
李化元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失魂落魄的武炫身上,沉声道:“都先回去休息,静等红拂师伯的消息。”
武炫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转身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宁不凡——对方站在一旁,神色平静,既没有焦急,也没有惊讶,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疑惑:董师妹对宁师弟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她身陷险境,他反倒这般淡漠?
看着武炫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宁不凡暗自摇头:这武师兄,难不成单相思董师妹,这也太狗血了,我也才反应过来。至于董师妹,有必要那么着急吗?估摸着这时候怕是已经快被王婵送到合欢宗她老爹那儿了,安全得很。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宁不凡刚从营帐中走出来,打算去百机堂接个猎杀任务,就见刘婧迎面走来。
“宁师弟,师父在主帐等你。”刘婧神色肃然,不似往常随意。
宁不凡心中略感诧异,点头应下,转身往黄枫谷主帐走去。帐内,李化元正背对着门口,凝视着挂在帐壁上的天南舆图,似乎一直盯着舆图上一处标着“越国”的位置。
“弟子宁不凡,拜见师尊。”他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李化元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道:“不凡,你入我门下虽晚,但行事沉稳,心思缜密,这点为师很是放心的。”他指了指舆图上的越国,“为师这里有件私事,想托付你去办。”
宁不凡心中微动,暗自思忖:“职场里谁不乐意替上头办些私事?这可比应付那些按部就班的公事省心多了,既不用循规蹈矩走流程,若是办得合了心意,反倒更容易得些额外关照。”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拱手应道:“既然是师尊托付,徒儿自当尽力,孝犬马之劳。”
“早年为师尚未结丹时,曾遭仇家追杀,幸得一位姓秦的师兄舍命相救。”李化元欣慰得看了一眼宁不凡,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继续说道,“那位师兄陨落前,曾与我提及,他在世俗凡尘有一脉后人,可惜都不具灵根,无法踏入仙途。他只求我有生之年,能照拂这家人一二,保其子孙世代富贵安稳即可。”
他顿了顿,指尖在舆图上加重了力道:“昨日为师收到传讯,越国境内近来也有邪修活动,其手段狠辣,专对付散修及其家人。那秦家后人恰在越国京城定居,恐遭波及。”
李化元目光转向宁不凡,神色郑重:“你红拂师叔因董师妹之事暂时离开,为师只能代其坐镇金鼓原,暂时无法抽身。此事虽无军功可领,却关乎一份承诺。你愿代为师走一趟,护秦家满门周全吗?”
宁不凡面上不动声色,只在李化元话音刚落时,便躬身应下,语气恭敬无虞:“弟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砸过来,李化元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他捻着胡须的手指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哭笑不得——这般热血沸腾的调子,倒像是年轻时听书先生讲的话本,字字句句都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为师知道你是表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为师派你去参加敢死队呢。
他轻咳一声,试图压下那点莫名的悸动,面上却仍维持着几分长辈的沉稳:“话是这么说,可凡事总得掂量着来。”话虽如此,目光扫过对方眼里灼灼的光,指尖的胡须却被捻得更紧了些,心底竟隐隐生出点久违的波澜来。
宁不凡垂首凝神,心中却暗自思忖:这种护卫凡俗的差事,虽无军功可拿,却胜在安稳。比起在前线与魔道真刀真枪地搏杀,这般替师父了结旧愿的私务,反倒少了几分凶险,多了几分从容——至少不必时刻提着心,担心哪天栽在哪个不知名的魔修手里。
李化元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册子,封面上“秦氏家谱”四字已有些模糊。他指尖捏着册子边缘,并未立刻递出,目光在宁不凡脸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宁不凡正要抬手接过李化元递来的那本线装册子,指尖刚要触到封面,却见师父手腕微顿,册子停在半空未动。
他心中微疑,正要开口询问,识海中已传入李化元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这册子你收好,莫要让旁人看见。”
宁不凡瞬间会意,——虽无人靠近,但修仙者耳目灵通,确实不得不防。他不动声色地抬手,看似接过册子,实则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将那本记载着秦氏谱系的手册悄无声息地收入储物袋中。
“宗门规矩,你是知道的。”李化元收回手,语气恢复如常,仿佛只是递了件寻常物事,“修仙者与凡俗牵连过深,易生心魔,也容易落人口实。此事你悄悄去办,莫要声张,办完便回,不必特意回报。”
“弟子明白。”宁不凡躬身应道,心中再清楚不过——宗门虽不禁止修士与凡人接触,却严禁以修为干预世俗,更忌讳修士与凡俗家族结下过深的因果。师父此举,已是破例,自然要处处小心。
李化元点点头,挥手道:“去吧,路上谨慎些。”
宁不凡刚走到帐门口,脚步一顿,忽的转过身来,双手抱拳对着李化元,神色郑重:“师父重托,弟子不敢推辞。只是眼下金鼓原战事正紧,魔道气焰嚣张,董师妹又突遭劫难,生死未料,弟子此时离营,怕是要落个临阵脱逃的话柄。弟子并非贪图军功所兑换之灵石丹药等身外之物,只是……”
李化元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暗笑:这小子,倒会挑时候提顾虑,分明是怕耽误了军功。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走上前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语气爽朗:“你担心的这些,为师自有安排。这次差事,算是记你一份甲级军功,这里为师全权负责。”
宁不凡听完李化元的承诺,神色一正,抱拳朗声道:“师父放心,此等托付,便是刀山火海,弟子也定然办妥,绝不给师尊丢脸。”语气虽带着几分年轻人的果决,却也透着几分沉稳,不见丝毫轻浮。
李化元见他这般模样,摆了摆手,嘴角噙着一丝淡笑:“罢了,说这些虚礼无用。”他转身取过案上纸笔,以灵力催动,片刻便写就一封短信,吹干墨痕后折成细卷,递给宁不凡,“这是给秦家家主的信,你到了那里,将信交给他,他自会明白该如何行事。至于其他闲杂人等,不必理会。”
他话锋一转,补充道:“掩月宗的战船不日会来大营补给,我已传讯给南宫师妹,让你搭船去越国京城,能省你不少功夫。”说罢瞪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调侃,“去吧,把事办利落了,别总惦记着奖励,倒显得小家子气。”
宁不凡听到“南宫师妹”四字,心头莫名一跳,脚步都顿了半分。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再次拱手行礼道:“弟子遵命。”心里却暗自点头——甲级军功足够兑换不少修炼资源,搭战船更能避开沿途魔道据点,这趟差事倒不算亏,就是得想法哄好南宫师叔,千万别给自己穿小鞋。
李化元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捋了捋胡须,嘴角噙着笑意:这小子,心思活络得很,倒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就是太看重实际好处了。不过也好,重利者,往往更能把事办得稳妥。
宁不凡转身退出大帐,步履平稳,仿佛只是领了个寻常任务。走出数步后,他才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指尖在储物袋上轻轻一触,确认那本册子已被隐灵纱稳妥护住,这才加快脚步,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需尽快动身,早去早回,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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