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永州城下的经历，实在是把周霖恶心坏了，也被打怕了。
那种有力无处使、被动挨打憋屈至极的感觉，直到现在他都心有余悸。
没想到王潇竟如此“上道”，主动提出正面决战！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心情大悦下，周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宽大处理这个懂事的对手了。
“等生擒那王潇，看在今日他如此识趣的份上，本帅便大发慈悲不灭他九族了。”
“男的阉了送去青楼做龟奴，女的统统发配教司坊！”
当然，周霖毕竟也是沙场老将，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彻底冲昏头脑。
“传令下去，加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死死盯住永州周边动向，尤其是琅琊军主力的调动情况！”
“严密监视通往赤水原的所有路径，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接下来的两日，各部斥候如同梳子般将永州城外篦了一遍又一遍，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回中军帐：
琅琊军大队人马调动频繁，但方向明确，皆是朝着赤水原而去。
永州城内并未发现暗中向其他方向运动的迹象，更无偷袭粮道或分兵它处的企图。
周霖仔细核对着每一份军报，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放下。
看来，这王潇是真想在赤水原决战！
“既然一心求死……”
周霖猛地站起身，眼中战意熊熊燃烧。
“那就成全他，传令全军拔营起寨，兵发赤水原！”
十五万对四万，优势在我！
此战，必胜！
浩荡的平叛大军开始移动，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向着赤水原方向逶迤而去。
五日后。
烈日炙烤着大地，龟裂的黄土升腾着扭曲的热浪。
王潇勒马立于一处缓坡之上，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缓缓弥漫开的、无边无际的尘烟。
那是周霖的十五万平叛大军，如同铺天盖地的铁灰色潮水，正向着永州方向汹涌而来。
而他身后，两万精锐步卒列阵于坡下，枪戟如林，沉默如山。
更远处，两万骑兵隐在后方预备阵地扬起的薄尘里，人马皆寂，只有战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大人，周霖前锋已过赤水，其主力正在渡河，旌旗漫野，望不到尽头。”
王潇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身后，吕轻侯、李嗣业、安守忠、曹斌、崔乾佑、陈玄策、王麟、张定边、陈庆之、田承嗣肃立左右，等待他的决断。
沉默片刻后，王潇马鞭指向脚下赤水原的广阔地带：
“此地开阔，利于大军展开，此其必选之战场，亦其取败之由。”
“诸位，今日之战不在守，不在退，只在…诱，在疲，在怒，在最后一击！”
军令一道道传下。
午时刚过，平叛大军主力终于渡过赤水，在平原上从容展开。
十五万人马，中军厚重，两翼延伸极广，步骑交错甲胄鲜明，鼓号之声震天动地，煊赫的军威几乎要令天地变色。
主帅周霖居于中军大纛之下，身着明光铠，望着对面琅琊军那单薄许多的阵型，嘴角噙着一丝冷蔑。
在他看来，对方选择在此决战，实属自寻死路！
“咚...咚...咚...”
“呜~~~”
漫天战鼓与号角吹响后，战斗随之展开。
周霖采取了最正统也是最富压迫力的战术——中央突破。
以重甲步兵为核心，配以大量兵力，形成数个庞大的冲击梯队，如同巨大的攻城锤径直砸向琅琊军中军！
琅琊军中军主将吕轻侯面色凝重，指挥枪盾兵结阵死守。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两军阵前交换，沉重的撞击声、嘶吼声、兵刃碎裂声瞬间爆发。
琅琊军步卒顽强抵抗，但在绝对优势兵力的持续冲击下，阵线开始缓缓向后凹曲，如同被巨力按压的弓背，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坚韧未断。
每一步后撤都伴随着惨烈的伤亡，脚下泥土瞬间被鲜血染成暗红。
周霖见状不断投入生力军，加强正面压力，企图一举碾碎王潇的核心。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被中军惨烈的拉锯战完全吸引。
“时机将至。”
王潇对身边的传令兵道，“令李嗣业、安守忠出击。”
号角声变。
一直在中军侧后忍耐的猛将李嗣业，率领三千重甲陌刀兵，如同沉默的火山骤然爆发。
这些健卒皆选自军中魁伟力大之士，披重甲，执丈长陌刀，怒吼着切入进攻队伍的侧翼。
刀墙如林劈砍而下，所过之处，人马俱碎，攻势为之一滞！
几乎同时，安守忠率领数千好手，从另一侧如毒蛇般窜出，专事袭杀敌军总旗、百户等低级军官，搅乱其指挥。
这两支精兵的逆袭，并未能击退潮水般的敌军，却成功地将平叛军的攻势钉在原地，使其陷入更深的消耗战。
周霖大怒，严令各部不顾伤亡，继续猛攻。
烈日西斜，战斗已持续近两个时辰。
赤水原上尸横遍野，伤亡最重的中线地带泥土已成血泥。
周霖军久攻不下，士卒渐显疲态，攻势虽依旧猛烈，却已失去初时的锐气。
中军大阵因持续向前压迫，队形已不如初始严整。
见此，王潇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弧度。
“曹斌、崔乾佑。”
“末将在！”两员蓄势已久的骑将轰然应诺。
“率你二人所有骑兵自左翼出，绕击其右军侧后！不必深陷，一击即走，搅乱即可！”
“得令！”
一万琅琊精锐骑兵骤然启动，如同决堤洪流绕过主战场，以曹斌老练的指挥和崔乾佑的锋锐为箭头，狠狠撞向平叛大军因为前移而暴露的右翼后方！
马蹄声如雷鸣，大地为之震颤。
右军遭此突如其来的侧击顿时大乱。
消息传至中军，周霖又惊又怒，急调中军预备队和部分左军兵力向右翼支援，阵型开始出现混乱和调动中的空隙。
就在周霖注意力被右翼牵扯，阵型动摇的刹那——
王潇看向了身旁一位将领，年轻的陈玄策。
“看见中军那杆大纛了吗？”
“周霖为援右翼，已将身边最后的力量调出，此时其本阵最为虚弱。”
“率剩下的一万骑直取周霖，我要你今天把大乾的帅旗，给我夺过来！”
“末将得令！”
陈玄策翻身上马，眼中燃起熊熊战火。
“全军！决胜就在此刻！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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