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猛地从那段并不愉快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心脏还在因为停尸房里的惊魂一幕而剧烈跳动。她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晚晚？”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苏晚抬起头，对上谢辞那双近在咫尺的暗红色瞳孔，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略显苍白的脸。他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叫了你三声。”他的语气平稳，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不同于往常的紧绷，“你脸色不好。想到了什么？”
苏晚抓住他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段关于废弃医院副本的记忆，因为最近王鹏的疯狂和新闻的报道，变得格外清晰和刺痛她看着谢辞的眼睛，那双曾在记忆碎片尽头惊鸿一瞥的红瞳，与眼前这双深邃的眼眸完美重合。
一个压抑在心底许久的疑问，终于冲口而出。
“谢辞，”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个时候，在废弃医院的停尸房，最后那个站在门口阴影里……看着我们的人，是不是你？”
问出这句话，她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谢辞似乎并没有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汗珠。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苏晚心湖，证实了她长久以来的猜测。
“为什么？”她追问，语气急切，“你那个时候就……注意到我了？可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进入副本。”在她印象里，【糖果屋】才是她的第一个副本。
谢辞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像是在回忆。
“【糖果屋】是你第一个副本，没错。”他确认道，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时，我就看到你了。”
苏晚愣住了。【糖果屋】？那个姜饼人会抡着饼干棍揍人，糖浆能黏死人的地方？那么早？
“你像只受惊的兔子，躲躲藏藏，演技拙劣，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到一线生机。”谢辞描述着，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哭起来的样子……很特别。”
苏晚的脸颊瞬间爆红。所以，他那个时候说什么“哭起来真漂亮”，并不是随口调侃，而是……早有“观察”？
“我当时只是觉得……有趣。”谢辞继续说着，用词依旧直接得近乎冷酷，“一个如此脆弱的存在，能在那种环境下挣扎求生。我想看看，如果完全放任，你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在【糖果屋】副本，他出手捏碎了那个追她的姜饼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是觉得那怪物“太吵”。
而在后续的副本，包括那个废弃医院，他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旁观，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研究者，冷静地记录着实验样本（也就是她）的应激反应和生存极限。
“那……为什么又在医院出现了？”苏晚想起最后那惊魂一刻，“是因为……‘寂静之心’？”
“一部分原因。”谢辞没有否认，“那个东西，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规则力量，它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注意。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脸上，暗红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光流转，“当时，你触碰它的时候，精神波动很剧烈。我感知到，你的精神壁垒，比看上去要……坚韧得多。”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冰凉气息渗入。
“从那时起，我就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个微弱的能量印记。”他坦言，“它可以让我更清晰地感知你的状态，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也能提供一点……干扰。”
苏晚恍然大悟。所以后来在副本里，他总能“恰好”出现，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伸出援手。那不是巧合，是他一直在“关注”着她。这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本该让她毛骨悚然，但此刻，结合他后来的种种行为和此刻坦诚的态度，她心中涌起的，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后知后觉的恐惧，有被强大存在盯上的战栗，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原来，在她以为自己孤身一人挣扎求生的那些黑暗时刻，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一条无形的线，早已将他们连接。
“所以，你从一开始……”苏晚的声音有些哽咽，“就不是随机选中我的？”
“不是。”谢辞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水光，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温柔，“你的存在本身，对我而言，就是特别的。”
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它源于一种超越了常理的关注和偏执，却在此刻，奇异地抚平了苏晚心中所有因过往恐惧而产生的褶皱。
她将脸埋进他的掌心，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闷闷地说：“那你后来……还故意吓唬我，问我要不要永远留下来……”
谢辞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表达：“那是……一种确认。确认你的恐惧，你的抗拒，以及……你内心深处，对我存在的真实反应。”他顿了顿，补充道，“方式可能……不太恰当。”
这大概是这位副本主宰能做出的最接近“道歉”的表示了。苏晚听着他略显笨拙的解释，忍不住破涕为笑。她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困惑（或许？）的表情，伸手抱住了他。
“笨蛋。”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小声嘟囔。
谢辞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手臂环住她，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他不太理解“笨蛋”这个词在此刻的含义，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从不安到释然，从恐惧到依赖。这让他冰冷的心核深处，那份因她而存在的奇异暖流，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两人相拥着，静静地坐在床边。窗外的阳光正好，将房间照得明亮而温暖。过去的阴影似乎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不少，那条连接彼此的线，从最初的单向观察，变成了如今双向的依赖与守护。
过了一会儿，苏晚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还红红的，却亮晶晶的。“那……说回正事。和‘前瞻资本’还有‘创界科技’的面谈，准备得怎么样了？”她试图将话题拉回现实，驱散最后一丝沉重。
谢辞的思维也立刻切换到了高效模式。“准备就绪。技术演示原型已经完成初步测试，性能达到预期。商业计划书和合作协议草案也已定稿。”
“太好了！”苏晚振奋起来，“什么时候见面？”
“后天上午，‘前瞻资本’。下午，‘创界科技’。”谢辞报出日程，“地点在他们指定的会议室。”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苏晚有些担心，毕竟谢辞虽然学习能力超强，但对于现实世界商业谈判中的某些潜规则和人情世故，可能还不够熟悉。
谢辞看着她，摇了摇头：“不必。我可以处理。”他的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你安心上课。”
他知道苏晚的父母虽然接纳了他，但对他神秘的身份和“自由职业”仍存有一丝疑虑。他需要尽快在现实世界站稳脚跟，用实际的成就来构建一个更令人信服的“身份”，一个足以匹配苏晚、让她父母彻底放心的身份。这次面谈，就是关键的第一步。
苏晚看着他笃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她相信他的能力。
“那……祝你马到成功！”她笑着送上祝福。
谢辞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带着他特有冰凉气息的吻。
“嗯。”
简单的回应，却承载着对未来的承诺。
过去的迷雾已然拨开，曾经的注视化为了此刻的相守。而在现实世界的舞台上，一场由副本主宰主导的商业谈判即将拉开序幕。
这不仅关乎一个公司的诞生，更关乎他们能否在这个世界，真正构筑起一个属于他们的、安稳的未来。
阳光洒满房间，照亮了书桌上那份厚厚的商业计划书，也照亮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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