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那年夏天,第一次见识了九龙化骨水的神奇。
那天晌午,母亲炖了一锅鲫鱼汤。乳白色的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鱼肉往嘴里送,却听见的一声轻响,喉咙里突然像扎进了一根针。
我捂着脖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鱼刺...卡住了...
母亲立刻放下碗筷,轻轻拍我的背:别咽口水,越咽扎得越深。她让我张开嘴,借着窗外的阳光看了半天,却找不到那根作恶的鱼刺。
走,带你去找李爷爷。母亲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李爷爷是我们村最年长的老人,住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他的屋子低矮陈旧,门前却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听说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本事,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这九龙化骨水。
我们赶到时,李爷爷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抽旱烟。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脸上的皱纹像是老树的年轮,层层叠叠地刻着岁月的痕迹。
老李叔,孩子吃鱼卡着刺了,麻烦您给看看。母亲恭敬地说。
李爷爷慢悠悠地磕了磕烟袋锅,眯起眼睛打量我:小娃子,张嘴我瞧瞧。
我乖乖张开嘴,李爷爷凑近看了看,摇摇头:看不见,刺卡得深。他转身进屋,拿出一个黑褐色的木水瓢,从院里的老井中舀了半瓢清水。
那一刻,我永远记得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李爷爷布满老茧的手上。他左手托着水瓢,右手食指在水面上缓缓画着什么图形,嘴里念念有词。那声音低沉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只隐约听到九龙归位...化骨无形...几个字。
喝下去,别停,一口气喝完。李爷爷把水瓢递给我。
水很凉,带着井水特有的清甜。我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喉咙里的刺痛感竟然神奇地消失了。我惊讶地摸了摸脖子:不疼了!
母亲连连道谢,李爷爷却只是摆摆手:小事,回去吧。他转身进屋的背影有些佝偻,却让我觉得无比高大。
回家的路上,我缠着母亲问个不停:妈,李爷爷念的是什么呀?为什么水能化掉鱼刺?
那是九龙化骨水的咒语,听说是从很古老的时候传下来的。母亲压低声音,李爷爷的师父是位游方道士,临死前把这本事传给了他。
我听得入神,心里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
三个月后,我又一次见证了九龙化骨水的神奇。那天傍晚,二奶奶慌慌张张地跑来我家,说她的看家狗大黑被骨头卡住了。
大黑是条威风凛凛的黑狗,平日里看家护院最是得力。我们赶到二奶奶家时,大黑已经瘫在墙角,嘴角流着白沫,眼睛半闭着,只有肚子还在微弱地起伏。
这畜生偷吃了灶台上的骨头,卡了一下午了。二奶奶急得直抹眼泪,找兽医得去镇上,怕是来不及了...
母亲立刻说:去找李爷爷试试!
我们抱着奄奄一息的大黑来到李爷爷家。老人家看了看狗的状况,依旧拿出那个木水瓢,从井里舀了水,念咒画符。然后他掰开大黑的嘴,让我帮忙把水灌进去。
能行吗?狗也能用?二奶奶将信将疑。
李爷爷没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大黑的头。约莫过了半刻钟,大黑突然咳嗽了几声,猛地站了起来,甩了甩头,竟然活蹦乱跳地跑到食盆边找吃的去了。
二奶奶喜极而泣,非要给李爷爷塞钱,老人家却坚决不收:救条性命,应该的。
那天之后,我对九龙化骨水的兴趣越发浓厚。每逢周末,我就跑到李爷爷家,帮他扫地、打水、整理菜园,只为能多了解一点这门神奇的技艺。
起初李爷爷对我爱理不理,后来见我真心实意,态度渐渐和缓。一个秋日的午后,我正在帮他晒草药,他突然问我:小子,真想学九龙化水?
我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这手艺不是儿戏。李爷爷严肃地说,用得对能救人,用错了会害人。你确定要学?
我确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李爷爷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点点头:好,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来我这儿,我先教你认药材。
就这样,我成了李爷爷的小徒弟。起初学的都是些基础的中药知识,如何辨别草药,怎么晒制保存。李爷爷说,这是基本功。
直到那年冬天,李爷爷才开始教我真正的咒语和手法。那是一个雪夜,村里人都早早睡下,李爷爷却把我叫到院子里。
今晚月亮好,适合传法。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九龙化骨真诀几个字。
这咒语传了七代,到我这儿是第八代。李爷爷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庄重,你记住了,用这法子有三不用:不诚心者不用,戏耍者不用,大奸大恶者不用。违背了这规矩,法术就不灵了。
我郑重地点头,在月光下跟着李爷爷一字一句地学那晦涩难懂的咒语。他教我如何在水面上画那看不见的符,如何调整呼吸,如何集中意念。
化骨水的关键不在水,而在心。李爷爷说,心诚则灵,心乱则废。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我已经能把咒语背得滚瓜烂熟,只是还没机会实践。李爷爷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这法子。
机会来得突然。那天李爷爷去邻村走亲戚,偏巧堂弟吃鸡时被骨头卡住了。叔叔急得团团转,说要送县医院。
让我试试吧!我鼓起勇气说,我跟李爷爷学过九龙化水。
大人们将信将疑,但看着堂弟痛苦的样子,只好同意让我一试。我学着李爷爷的样子,从井里舀了水,念咒画符。可当堂弟喝下水后,情况却没有好转,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我慌了神,咒语明明没错啊!正当我手足无措时,李爷爷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水瓢,又听了我的描述,叹了口气:你漏了九龙归位四个字,而且画符时手抖了。
李爷爷重新施法,这次堂弟喝下水后,很快就说不疼了。等大人们都散去后,李爷爷把我叫到跟前,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知道错在哪了吗?
我低着头:漏了咒语...
不只是漏咒语。李爷爷的声音很沉重,是你太心急了。功夫不到家就敢施法,这是拿人命开玩笑!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对不起,李爷爷...
九龙化水不是儿戏。李爷爷的语气缓和了些,今天幸好我及时赶回来,要是耽误了送医,后果不堪设想。
那天晚上,李爷爷让我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个时辰。春寒料峭,我的膝盖又冷又疼,但心里的懊悔更甚。我终于明白了李爷爷常说的二字有多重。
事后,李爷爷没有放弃教我,反而更加严格。他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有半点马虎,每次练习都全神贯注,生怕再出半点差错。
如今二十年过去,李爷爷早已作古,而我有幸成为九龙化水第九代传人。我总会想起那个雪夜,李爷爷在月光下对我说的话:
这手艺不是用来显摆的,是用来救人的。记住,医者父母心。
我始终记得,也始终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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