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的手指拨开红布袋的抽绳,一股混合着辛辣与金属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台灯的光,我看到里面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几块橙黄色的结晶,正是外公日记中提到的朱砂和雄黄。
这个红布袋从我七岁那年起就从未离身。外婆亲手给我戴上时只说保平安,我从未想过它背后藏着这样的秘密。
窗外,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咯咯作响。我下意识攥紧红布袋,布料在手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我清楚地听到——
一滴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房间里根本没有水源,这声音从何而来?
嗒、嗒。
又是两滴。声音来自...我的床底下?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苍白的线。在那道光里,我看到了——水渍。几滴透明液体正缓缓从床底蔓延出来,在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反光水洼。
红布袋突然变得滚烫,我差点惊叫出声。布料灼烧般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里面的雄黄和朱砂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一般。
天地清明,阴阳两隔...我哆嗦着念出外公日记里的咒语,声音细如蚊蚋。
床底下的滴水声戛然而止。
我不知自己僵坐了多久,直到东方泛白,鸡鸣声从远处传来,才敢稍微动弹。低头看去,地板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只留下几圈淡淡的水痕,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天一亮我就冲向外婆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黑眼圈,手里的竹筛地掉在地上。
你看见了,是不是?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红布袋从我的领口滑出来,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鲜艳。
外婆盯着那个红布袋,嘴唇颤抖:它开始找你了...和你外公当年一样...
外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昨晚我房间里...有水滴声...红布袋突然发烫...
外婆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拉着我进屋,关紧门窗,又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陈旧的铜钥匙,打开了里屋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红木箱子。
箱子里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几本旧书,还有——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红布袋,整齐地排列着。
这些是...
你外公做的。外婆取出一把艾草点燃,青烟在屋内缭绕,每年做一个,用端午那天的雄黄和朱砂。他说...能挡灾。
我的视线落在那堆红布袋上,突然注意到它们的数量——正好五十个。从外公遇到蓑衣人的1950年到他去世的2000年,刚好五十年。
外婆,那个蓑衣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缠着外公...现在又缠上我?
外婆的手抖得厉害,艾草的烟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那年...你外公救的不是活人。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下来,仿佛被云层遮住。
那人被救下来时,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发黑腐烂...至少死了好几天。外婆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你外公坚持说他还在喘气,还给他喂了水...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想象年轻的外公在竹林里,对着一具尸体说话、喂水的场景。
第二天尸体不见了,村里老人说,那是守夜人,专门在阴阳交界处游荡,找替死鬼。外婆摩挲着红布袋,你外公不信这些,直到...他开始梦见蓑衣人。
所以外公去世那晚...
那晚他跟我说,他来了,就在竹林边等着外婆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你爸的摩托车摔进沟里不是意外...是你外公推的。
我如遭雷击:什么?
他宁可你们摔伤,也不想你们经过那片竹林。外婆擦着眼泪,可没想到...你还是看见了。
我的记忆碎片突然拼接起来——那晚摩托车失控前,确实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我一直以为是风吹的...
那现在为什么找我?
外婆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你长得...太像你外公年轻时候了。那东西...认错了人。
一阵风突然撞开窗户,屋内的艾草烟被吹得四散。我和外婆同时打了个寒战,因为风中带着竹林特有的潮湿气息,还有...若有若无的滴水声。
外婆猛地站起来,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七十多岁的老人。她抓起一把红布袋塞进我手里:今晚别回家,去镇上旅店住。记住,无论谁叫你都别回头!
外婆,你呢?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五十年前的事,该了结了。
那天下午,妈妈突然打电话叫我回家,说外婆来了。我赶回去时,看见外婆正和妈妈在厨房低声争吵,见我进门立刻噤声。
小雨,你外婆说要搬来住几天。妈妈强颜欢笑,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晚饭时外婆异常沉默,只是不断往我碗里夹菜。饭后,她坚持要睡我的房间,让我和妈妈一起睡。临睡前,她把我叫到一旁,往我的红布袋里又加了一撮粉末。
记住咒语。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如果...如果听到滴水声,立刻念。
半夜,我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起初以为是梦,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嗒、嗒、嗒...
滴水声。从外婆睡的我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摇醒妈妈,她脸色瞬间惨白。我们轻手轻脚地走到我的房门外,滴水声变得更响了,中间还夹杂着...某种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蓑衣的叶片相互碰撞。
妈妈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里面突然传来外婆声嘶力竭的喊声:跑!小雨快跑!
紧接着是一声巨响,像是家具倒塌的声音。妈妈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双腿发软——
外婆站在房间中央,手里举着一面铜镜,镜面正对着窗户。窗外,一个模糊的蓑衣轮廓贴在玻璃上,草帽下看不清脸,只有一片黑暗。更可怕的是,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正从外婆的脚踝漫过。
最诡异的是,房间里的所有红布袋——外婆今天带来的十几个——全部飘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吊着,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天地清明,阴阳两隔!外婆大喊着把铜镜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刺破夜空。
那个蓑衣身影突然消失了,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红布袋纷纷落地。外婆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妈妈冲过去扶住她。
外婆抬起头,眼神却直直看向我:他等不及了...明晚子时,竹林...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胸前的红布袋上,染出一片刺目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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