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蛇在黄河中游动如飞,冰冷的河水拍打在脸上,齐大川紧紧抓住化蛇突起的鳞片。夕阳将河面染成血色,远处,村庄的轮廓渐渐清晰。
前面就是!齐大川喊道,声音被风声撕碎。
化蛇低吼一声作为回应,速度丝毫不减。岸边,几个正在收网的渔民最先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水怪!水怪来了!
快跑啊!
去叫村长!
村民们像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有人甚至丢下了手中的农具。齐大川看到妻子抱着儿子往家跑,小儿子却好奇地回头张望。
停在这里吧,齐大川拍拍化蛇的颈部,再靠近会吓坏他们。
化蛇嗤了一声鼻息,在离岸十余丈处停下。齐大川滑入齐腰深的水中,踉跄着走向岸边。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逆着人流走向河边——是赵叔。
老渔民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跪倒在泥泞的河岸上,额头触地:恭迎河伯使者!
齐大川心头一热,加快脚步:赵叔!是我,齐大川!
赵叔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娃...娃子?你怎么...他的目光移到齐大川身后水中的巨大黑影,声音发抖,那是...化蛇大人?
齐大川点点头,转身对化蛇说:多谢相送,请您回禀河伯,齐大川必不忘誓言。
化蛇昂起头,绿眼睛在暮色中闪烁:记住,使者。我会盯着你。说完,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圈扩散的涟漪。
村民们见水怪离开,这才战战兢兢地聚拢过来。齐大川的妻子第一个冲上前,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抓住齐大川湿漉漉的袖子:当家的,你...你这是...
齐大川刚要解释,突然感到左臂一阵刺痛。他卷起袖子,只见小臂内侧浮现出一道红色纹路——与那条金色鲤鱼鳃部的符文一模一样!符文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引来一片惊呼。
这是河伯的印记,齐大川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洪亮许多,乡亲们听着!河伯宽宏大量,同意暂息怒火。但有个条件——从今往后,我齐大川将担任黄河使者,负责巡视水情,沟通人神。
人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他手臂上那个发光的符文。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打破沉默:
胡说八道!年轻渔夫李四挤出人群,脸上写满不信,谁不知道你齐大川最是贪心?河伯会选你当使者?怕不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
几个年轻人跟着起哄:就是!说不定那水怪也是他招来的!
别是想骗我们供奉他吧?
齐大川握紧拳头,符文处传来阵阵灼热。他想反驳,却见赵叔颤巍巍地站起来:李四!休得胡言!那化蛇乃河伯座下神兽,岂是凡人能驱使的?齐大川臂上印记,老朽年轻时听祖父说过,正是河伯使者的凭证!
老村长也拄着拐杖走上前:齐大川,你说河伯同意放过村子,可为何上游水位还在涨?他指向远处的河面,果然,河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已经漫过了前几天的新水位线。
齐大川心头一紧,突然感到左臂符文剧烈发烫。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仿佛能河底的情况:上游不远处,一股暗流正在河床下盘旋,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恶龙。
不好!齐大川大喊,暗涌没有完全平息!大家快去加固堤防,尤其是村东那段老堤!
李四冷笑:装神弄鬼!这几天又没下大雨,水位涨点有什么稀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动。有经验的老渔民们顿时脸色大变——这是堤岸垮塌的声音!
快!沙袋!木桩!赵叔高呼,年轻人去仓库拿工具!妇女孩子往高处撤!
人群瞬间炸开锅,哭喊声、呼叫声响成一片。齐大川抓住妻子的手:带儿子去祠堂后山,那里最高!说完转身就要往危险处跑。
妻子死死拽住他:你又要去哪儿?
我是黄河使者,齐大川指了指发光的符文,这是我的责任!
村东的老堤已经出现裂缝,浑浊的河水正从缝隙中渗出。十几个青壮年正在拼命打木桩、堆沙袋,但缺口仍在扩大。齐大川赶到时,正好看到一段堤岸轰然倒塌,河水如脱缰野马般涌出!
完了...李四面如土色,手里的沙袋掉在地上。村民们开始四散逃命。
齐大川站在溃堤处,感到符文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冥冥中,他似乎听到黄河在对他说话,感受到水中每一股暗流的走向。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赵叔!齐大川扯掉上衣,露出那个越发鲜红的符文,带人往北边堤上堆沙袋,越高越好!
你要干啥?赵叔惊恐地问。
齐大川没有回答,纵身跳入汹涌的决口!
齐大川!众人惊呼。只见他的身影在浊浪中一闪就不见了。有人开始念往生咒,李四则咒骂着继续往北堤运沙袋——不管齐大川是疯了还是真有神通,加固堤防总是没错的。
水下,齐大川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充满全身。他睁开眼睛,竟能在浑浊的河水中视物!那符文现在遍布他半边身体,像渔网般延伸。暗涌在他呈现为一条黑色水带,正疯狂冲击着堤岸。
齐大川奋力游向暗涌中心,双臂张开。符文发出耀眼的红光,照亮了河底。说也奇怪,狂暴的暗涌遇到红光,竟如烈马遇到缰绳,开始随着齐大川的手臂动作改变方向!
岸上的人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决口处的河水突然形成漩涡,然后像被无形之手引导般,转向北边一个废弃的旧河道流去。更神奇的是,北堤刚刚加固的部分恰好形成了新的导流堤!
是齐大川!赵叔老泪纵横,他真的得了河伯神通!
整整一个时辰,村民们在堤上焦急等待。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一个身影从渐渐平缓的河水中爬出——是齐大川!他浑身湿透,左半身的红色符文清晰可见,虽然已经不再发光,但那奇特的纹路明显比之前更加繁复了。
暗涌...导走了...齐大川气喘吁吁地瘫倒在泥地上,但...但还要守一夜...看水位...
李四第一个冲上前,却不是来搀扶。他一把抓住齐大川的手臂,仔细检查那些符文:不可能...这纹路...他突然跪下,大川哥...不,使者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其他村民也纷纷围上来,有人递上干衣服,有人端来热姜汤。老村长颤巍巍地行礼:多谢使者救命之恩!
齐大川虚弱地摆摆手:我...我只是履行誓言。他望向重归平静的黄河,心中百感交集,大家轮流守堤吧,我感觉到...河伯还在看着我们。
那一夜,全村人破天荒地一起守在堤上。齐大川坐在最高处,符文时而微微发热,提醒他水下的变化。每当这时,他就指挥村民加固某处堤岸或开挖导流沟。最顽固的李四成了他最积极的助手,跑前跑后传达指令。
黎明时分,水位终于开始稳步下降。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河面上时,齐大川臂上的符文彻底隐去,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暂时安全了,齐大川对聚拢过来的村民说,但黄河记得我们的过错。从今天起,我会每天巡视水情,大家捕鱼耕作也要按古礼,取之有度。
村民们纷纷点头,眼中再无怀疑,只有敬畏。赵叔拍了拍齐大川的肩膀:娃子...不,使者大人,老朽有些关于古礼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齐大川望向沐浴在晨光中的黄河,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贪心的渔夫齐大川了。黄河选择了他,而他,也将用余生守护这条母亲河与两岸的百姓。
妻子抱着儿子走来,小男孩伸手要父亲抱。齐大川接过儿子,让孩子的小手触摸他手臂上残留的符文痕迹。
爹,疼吗?儿子天真地问。
齐大川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不疼,这是荣耀的印记。
远处的河面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悄然滑过,又迅速消失在水底。齐大川知道,那是化蛇在履行它的职责——监视新任使者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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