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是在一阵颠簸和浓重的血腥味中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尤其是胸口,仿佛被大石头砸过,闷痛得让她每呼吸一下都龇牙咧嘴。然后是耳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快速掠过脸颊的、带着夜露的冰冷枝叶。
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幽冥紧绷的下颌线,线条冷硬,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甚至有一缕暗红的血液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滴落在他早已被鲜血染深色的衣襟上。他正抱着她,在漆黑茂密的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速度极快,但步伐明显有些踉跄和虚浮。
周围的树木高大得遮天蔽月,只有零星月光透过缝隙洒下,勾勒出嶙峋怪异的树影。不知名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更添几分阴森。
“幽冥……”沐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开口就扯得胸口疼。
听到她的声音,幽冥奔跑的脚步猛地一顿,低头看来。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血丝,看到她醒来,紧绷的神色稍缓,却依旧凝重。
“醒了?别怕,我们暂时甩掉他们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痛楚,“忍着点,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势。”
他说的是“我们”的伤势,但沐瑶看得出,他伤得远比她重得多。
“你……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沐瑶挣扎着想下地。看着他为自己伤成这样,还强撑着抱她逃跑,她心里堵得难受,那点刚醒来的害怕都被心疼和自责压了下去。
“别动。”幽冥的手臂收得更紧,语气不容置疑,“你内腑受震,乱动会加重伤势。我没事。”
没事才怪!血都快流成小溪了!沐瑶想吐槽,但看他那固执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
她努力转动还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开始发挥她以前经常偷摸上山被大人发现后找藏身处的观察力。
“那边!”她忽然指着左前方一处月光照不到的、更加浓密的阴影,“那块大石头后面好像有个凹陷,看起来能躲一下!”
幽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乱石堆,一块巨大的岩石倾斜着,下方确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凹陷,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相当隐蔽。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没有犹豫,立刻抱着她闪身钻了进去。
凹陷不大,但足够容纳两人。里面干燥通风,没有蛇虫异味,是个理想的临时藏身处。
幽冥小心翼翼地将沐瑶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自己却靠着岩壁滑坐下来,呼吸越发急促紊乱,脸色白得吓人。
“幽冥!”沐瑶顾不上自己疼,连忙凑过去,“你怎么样?”
“无碍……消耗大了些……”幽冥试图调息,但显然内伤极重,气息难以凝聚。
沐瑶看着他不断渗血的嘴角和越来越弱的气息,心慌得不行。她不懂医术,更不懂怎么治疗这种“内伤”,但她知道失血过多和休克会死人的!
“你先别乱动!”她语气强硬起来,像个小管家婆,“低头!让我看看你哪里伤得最重!”
幽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怔,下意识地配合着微微低下头。
沐瑶借着藤蔓缝隙透进的微弱月光,仔细检查他的情况。外表看起来除了狼狈和血迹,似乎没有明显的开放性伤口,那血大概率是内伤吐血。
内伤……她没办法。但失温和大出血风险可以预防!
她立刻开始动手,笨拙却异常坚定地去解他身上那件已经破损不堪的“匿踪者”风衣。
“你……”幽冥想阻止。
“别动!”沐瑶瞪他一眼,手下不停,“衣服湿了沾了血,会失温!必须脱掉!这林子里晚上能冻死人你不知道吗?”她把自己从野外求生纪录片里看来的知识全用上了。
幽冥看着她明明自己也疼得龇牙咧嘴,却一脸认真严肃地帮他处理伤口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底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乖乖任她摆布。
沐瑶费力地帮他脱下冰冷沾血的外衣,又把自己那件相对完好的风衣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裹在他身上,虽然小了很多,勉强能盖住上身。
然后她把自己里面穿的、料子更柔软吸汗的棉质打底衫袖子撕了下来,又让幽冥把之前准备的物资从神识的灵府里拿出来,然后用矿泉水把袖子浸湿,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和颈部的血迹和冷汗。
冰凉的触感让幽冥微微一颤,意识似乎清醒了些。他看着她忙忙碌碌、明明害怕却努力镇定的侧脸,心中的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嘿,大佬,坚持住啊。”沐瑶一边忙活,一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给他打气,也是给自己壮胆,“你可不能挂在这儿,不然我这‘容器’可就真成野外求生节目的道具了,还是没人救的那种烂尾剧。”
幽冥闻言,竟忍不住低低地咳嗽着笑了声,结果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闷痛,看得沐瑶直皱眉头。
“别笑别笑!严肃点!伤员就要有伤员的样子!”她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幽冥准备的伤药——一些她看不懂名字的瓷瓶。
“哪个是内服的?哪个是外用的?说明书……呃,用法有吗?”她拿着瓶子,一脸求助地看向幽冥。
幽冥指了其中一个白玉瓶,“内服,三粒。”又指了一个青瓷罐,“外敷……心口和后背……”
沐瑶赶紧倒出三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喂给他,又犹豫地看着那罐药膏和外敷的部位,脸微微有点发热,但很快被担忧压过。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
她咬咬牙:“得罪了,大佬,这是紧急医疗救助!”
说着,她小心地解开他里面早已被血汗浸透的深色里衣,露出精壮却此刻布满淤青和使用禁忌术法反噬的诡异黑色纹路的胸膛。那狰狞的伤势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又有点发酸,但她强行忍住了。
不能哭!哭了看不清伤口!
她挖出药膏,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心口淤青最重和那些黑色纹路蔓延的地方。她的手指冰凉,动作笨拙却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幽冥身体微微紧绷,感受着那带着一丝颤抖的、小心翼翼的触碰,闭着眼,长睫微颤,没有说话。
处理完前面,沐瑶又费力地帮他转过身,同样处理了后背的伤。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胸口更是疼得厉害,几乎直不起腰。
她瘫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看着似乎因为药力生效而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的幽冥,稍微松了口气。
危机暂时解除,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上。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藤蔓外黑漆漆的森林,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油然而生。
“啧,‘星骸’……这名字起得挺酷,做事可真不讲究。”她忍不住小声吐槽,试图驱散心里的恐惧,“又是高科技又是能量武器,还搞远程诅咒共鸣……这业务范围也太广了吧?简直就是宇宙级流氓团伙。”
幽冥缓缓睁开眼,听到她的吐槽,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他们是一群追逐星辰力量的疯子……存在已久,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你能引动守护契约之力,怕是彻底成了他们最重要的目标……”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守护契约……”沐瑶抬起手腕,看着那串已经碎裂、失去光泽的海月链,心里一阵后怕和心疼,主要是心疼钱,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它怎么突然就炸了?还挺给力……就是一次性的有点浪费。”
“是你的意志引动了它。”幽冥看着她,眼神深邃,“在最危险的时候,你想保护我的意念,恰好符合了那道守护契约的核心……它回应了你。”
沐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当时好像确实是怕他出事,脑子一热就……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哦……那它下次还能用吗?比如换个电池什么的?”
幽冥被她这现代比喻弄得失笑,摇摇头:“守护之力源自契约本身,海月链只是载体和放大器。链子碎了,以后便只能靠你自己去慢慢感悟和引动那股力量了。”
“啊?自助餐变自己做饭了啊?难度升级了喂……”沐瑶垮下脸,但随即又振作起来,“算了,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证明我这‘容器’也不是纯挨打的嘛!”
幽冥看着她明明很累很痛,却能在沮丧中很快找到乐观的样子,心中暖流涌动。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沐瑶,”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谢谢你。”
谢谢你不顾一切想要保护我。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坚强和乐观。
沐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正式道谢弄得有点不自在,脸微微发热,别开视线,小声嘟囔:“谢什么……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垮了我更玩完……再说了,你可是我的长期饭票兼保镖,保护你是应该的……”
听着她这别别扭扭、用插科打诨掩饰关心的话,幽冥眼底的笑意更深,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看来在小山谷里住的那些日子,把你给教坏了,”然后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依偎在狭窄的石缝里,互相取暖,听着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和外面森林的夜声。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和……暧昧。
沐瑶的心跳有点快,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忽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一处之前没有的、微微凸起的肌肤纹理。
她一愣,低头借着月光仔细看去。
只见在她左手手腕内侧,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圈极淡的、若隐若现的银色烙印!那烙印由无数细小的星辰光点和更加细微复杂的古老符文交织而成,散发着微弱的、清凉的能量波动。
“这……这是什么?”她惊讶地抬起手腕给幽冥看,“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纹身?过敏?还是那诅咒又搞新花样了?”
幽冥凝神看去,当他看清那烙印的形态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是……灵墟之印?!”他失声低呼,声音都变了调,“传说中只有得到‘灵墟’认可、或其守护者血脉后裔才能显现的指引之印!它怎么会……难道是因为你引动了守护契约,再加上星辰心核的力量……”
他的目光猛地看向沐瑶,眼中充满了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沐瑶!我们可能不需要那块残破的玉牌了!这枚烙印……或许就是指向灵墟最准确的活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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