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的春雪落得迟,正月十五的汤圆刚煮透,上海闸北的巷子里还飘着细碎的雪沫子。朝歌膳房的木门被风推得吱呀响,朱成碧正站在灶前,手里长勺搅着大锅里的小米粥,粥面泛着层琥珀色的光——半袋红豆是李老板上周从无锡运过来的,颗粒饱满,煮得开花,“今年江南涝,红豆耐存,熬粥给难民和前线的人,顶饿。”她指尖在粥面轻轻划了圈,淡金色的“暖身诀”气晕没入粥里,锅里的热气瞬间浓了些,连灶边挂着的冻豆包都似被烘得软了点,布袋子上的霜花慢慢化成小水珠。
灶台上摆着三叠粗布方巾,每块布角都绣着极小的“朝”字,线是用草木染的靛蓝色,不仔细看像布结。张婶坐在灶台边的小马扎上,正眯着眼穿针,线头上蘸了点唾沫,才勉强穿过针孔。老人的眼睛越来越花,缝两针就得抬手揉一揉,却不肯歇:“每个布巾都得绣,这是记号——战士拿到,知道是自己人送的;难民拿到,知道是朝歌给的,心里踏实。”
阿福蹲在旁边,把布巾往粗陶碗里垫,少年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泛着青,却没停:“陈太太,今早巷口的报童阿毛说,长城那边打起来了!二十九军的弟兄们在喜峰口跟鬼子拼大刀,好多人冻得握不住刀,连刀柄都沾着血。”他说着,声音低下去,“阿毛还说,有个战士的手冻掉了,还抱着大刀喊‘杀鬼子’……”
朱成碧手里的长勺顿了顿,粥沫子溅在灶台上,很快凝成小水珠。她想起去年冬天送棉衣到南翔阵地,战士们冻裂的手,指缝里还嵌着冰碴子,张营长搓着手说“战壕里的雪化了就是冰,夜里能冻透三层单衣”。“阿强呢?”她擦了擦手,走到墙角的腌菜缸边,掀开木盖——缸底铺着油纸,里面藏着新收的柴胡,叶子还带着皖南山区的青绿色,是老魏冒着雪送来的,“让他把后院的竹篮都搬出来,每个篮底垫两层油纸,今天要装五十斤冻豆包、三十斤小米,送到租界的救济站,刘先生说要转去长城前线。”
阿强扛着竹篮进来时,棉袍后襟沾着雪,鞋边还挂着冰碴:“陈老板去码头打探消息了!刚才遇到杜先生的管家,说日军在吴淞口加了巡逻舰,查得严,咱们送物资的板车得绕法租界走,别被拦下。”他把竹篮摆得齐整,每个篮沿都系上根红绳——是朱成碧教的,“红绳显眼,救济站的人好认,也图个吉利,盼着前线打胜仗。”
没等粥熬好,巷口传来陈玄的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咯吱响。他的灰布棉袍沾着些泥,左胳膊肘处还蹭了块草屑,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申报》,头条标题印得漆黑:“二十九军喜峰口大捷,大刀队夜袭日军营地”。“好消息!”陈玄推开门,把报纸摊在案上,指着眼眶泛红,“报上说,二十九军的弟兄们用大刀砍了两百多鬼子!就是棉衣和干粮不够,好多人还穿着单衣作战,救济站急着要物资,咱们今天得抓紧送。”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指尖在报纸边缘捏出个印子:“不过也有坏消息——日军在北平周边增兵了,还占了山海关,听说要往长城沿线调重炮。杜先生说,租界里的爱国商人在捐钱买军火,咱们虽然捐不了军火,但棉衣和粮食得送足,不能让弟兄们在前线受冻挨饿。”
朱成碧点了点头,把熬好的小米粥盛进大木桶,桶身裹着两层棉絮保温:“阿福,你跟阿强先把粥送到救济站,跟刘先生说,冻豆包和小米下午就到,让他别着急。我和你陈叔去李老板的布庄取新到的蓝布,这次要做两百件棉衣,得赶在二月底送到长城那边——晚了,弟兄们该更冷了。”
去布庄的路上,雪还在下,落在帽檐上,很快积了层白。巷子里的难民比上个月多了些,大多是从北平、天津逃来的,穿着打补丁的单衣,缩在墙根下,有的怀里抱着孩子,有的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有个老婆婆坐在自家破门槛上,怀里抱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小男孩,孩子的脸冻得发紫,嘴唇干裂,见朱成碧路过,老婆婆颤巍巍地伸手:“姑娘,能给口热的吗?孩子快饿晕了,昨天到现在就吃了口雪……”
朱成碧赶紧从布包里取出个冻豆包——是早上刚蒸好的,还带着点温乎气,她用手焐了焐,递过去:“您先给孩子吃这个,软和,不硌牙。前面朝歌膳房,每天早上都熬粥,您带着孩子去,管够。”
陈玄站在旁边,指尖在袖底凝了道淡青色的“稳神诀”,悄悄送到老婆婆和孩子身上——不是什么厉害法术,就是能挡点寒,让孩子别那么发抖。“最近逃来上海的难民越来越多,”他压低声音,看着巷口又走来几个背着包袱的人,“杜先生说,租界里的临时救济站快装不下了,咱们膳房后院能不能腾点地方?柴房收拾收拾,能住四五个人。”
“当然能。”朱成碧立刻点头,“回去就让阿福和阿强把柴房的柴火挪到西屋,垫上稻草,再把之前剩下的旧棉衣找出来,给他们穿。咱们虽然帮不了所有人,但能帮一个是一个——总不能看着他们冻饿街头。”
到了李老板的布庄,门帘一掀,一股棉布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店里的伙计正忙着搬布,布堆上贴着“国货”的红纸条,边角还沾着运输时的泥点。李老板坐在账台前,手里拨着算盘,眉头却皱得紧紧的,见朱成碧和陈玄进来,才放下算盘起身:“成碧,陈玄,你们可来了!这次的蓝布是从南通运过来的,路上被日军盘查了三次,耽误了好几天,还好伙计们机灵,说‘是给租界洋人做衣裳的’,才没被没收。”
他指着堆在墙角的蓝布,声音发沉:“不过今年的布价涨了三成——日军在长江口设卡,好多布商不敢运货,怕被抢,市面上的布少了,价就涨了。咱们能拿到这些,已经算幸运了,隔壁王记布庄,上次运布被日军扣了,到现在还没要回来。”
“涨价没关系。”朱成碧走过去,摸了摸蓝布——粗却厚实,织得密,适合做棉衣,“只要能给前线的弟兄们穿上暖和的棉衣,多少钱都值。李叔,这次要两百件,您能不能让伙计们先赶工?我们急着送,晚了,怕赶不上用。”
李老板点了点头,对着里屋喊:“小三子、阿明!你们把手里的活停了,先做棉衣!棉花用最好的,针脚密点,袖口和领口多缝两道线,别让风灌进去——这是给前线打鬼子的弟兄们穿的,不能马虎!”他转过身,对着朱成碧笑了笑,“成碧,你们放心,二十天内保证做好,到时候我让伙计们送到膳房,不用你们跑。”
从布庄回来,朱成碧和陈玄就忙着收拾后院的柴房。阿福和阿强搬柴火时,还哼着小调——是巷口卖唱的教的,虽然跑调,却透着股劲。朱成碧把旧棉衣找出来,有的领口破了,有的袖口磨烂了,她坐在小板凳上,用针线缝补,针脚不算特别齐,但很结实。陈玄在柴房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用几块砖垒的,能煮热水,还能热粥。
傍晚时,就有三个难民住了进来:一个是早上遇到的老婆婆和她的孙子,叫小石头;还有个年轻媳妇,叫春桃,丈夫在长城抗战中牺牲了,她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一路乞讨来上海,鞋都磨破了,脚底板全是血泡。朱成碧给他们端去热粥和冻豆包,春桃接过碗,眼泪掉在粥里,哽咽着说:“谢谢陈太太,谢谢陈老板……要是我家男人还在,也能穿上你们做的棉衣了……”
张婶这时也来了,手里拿着件刚缝好的小棉袄,是给小石头的:“孩子小,不禁冻,这件棉袄薄点,但里面塞了新棉花,暖和。春桃,你怀着孕,也得注意保暖,我明天给你带件旧棉袄来,虽然有点大,你裹着也能挡点寒。”
接下来的日子,朝歌膳房的援助渐渐成了常态,像灶上的粥,每天都得熬,不慌不忙,却从没断过。
每天天不亮,朱成碧就起来生火熬粥,小米、红豆、红薯,有什么就放什么,煮得稠稠的,能顶饿。粥快好时,她会在锅里掐道“暖身诀”,让粥能一直保持温乎气,就算难民来晚了,也能喝上热的。陈玄则早早就出去打探消息——有时候去码头,听船工说前线的事;有时候去报馆,找相熟的记者要份旧报,看看长城抗战的进展;有时候去杜先生家,问问物资运输的路线有没有变。
阿福和阿强每天上午送物资到救济站,板车上放着冻豆包、小米、草药,还有缝好的布巾。冻豆包是前一天蒸好的,用布袋子装着,怕冻硬了,袋子外面裹着棉絮;小米装在粗布口袋里,袋口缝着“朝”字;草药用油纸包着,藏在腌菜坛底——不是怕人查,是怕受潮。两个少年推着板车,走在巷子里,遇到难民要粥,就从桶里舀一碗;遇到小孩哭,就给个小点心——是朱成碧用剩下的面团做的小饼,烤得脆,孩子爱吃。
张婶每天都来膳房缝棉衣,有时候会带巷里的三个寡妇一起来——王婶、刘婶、赵婶,都是家里男人被日军害死的,日子过得苦,却愿意来帮忙。她们坐在后院的太阳底下,手里拿着针线,一边缝一边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盼着前线打胜仗,盼着鬼子早点被赶走,盼着能过上太平日子。张婶缝棉衣时,总爱在袖口缝个小布片,上面绣个“安”字:“给弟兄们求个平安,希望他们都能活着回来。”
李老板的布庄每隔十天就会送次布和棉花,有时候还会带些针线——是从乡下收来的,便宜,却好用。他每次来,都会坐会儿,喝碗小米粥,跟陈玄聊聊天:“最近租界里的日货越来越多了,好多人都买日货,说便宜,咱们的国货不好卖了。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有人需要棉衣,我就继续做,就算赔本,也得做。”
王师傅的钟表铺虽然不常来,但偶尔会托人送些修好的旧零件——是从前线退下来的电台零件,王师傅修好了,让他们转送给游击队。有次王师傅亲自来,手里拿着个修好的收音机:“这收音机你们留着,能听前线的消息,比看报快。我已经调好了频道,晚上八点,能听北平那边的广播,说的都是真事,不是报纸上那些糊弄人的话。”
二月中旬,长城抗战的消息越来越紧。报上每天都有伤亡数字,说二十九军在喜峰口、东北军在古北口、中央军在冷口,都在跟日军激战,伤亡惨重,急需药品和棉衣。朱成碧和陈玄加了倍准备物资:冻豆包从每天五十斤加到八十斤,小米从三十斤加到五十斤,还从药铺买了些治感冒、发烧的草药——柴胡、甘草、金银花,用“防潮诀”护着,藏在腌菜坛底,一起送到救济站。
有天下午,刘先生突然来了,脸色很沉,进门就说:“成碧,陈玄,不好了!日军在长城沿线增兵了,还动用了飞机轰炸,咱们上礼拜送过去的棉衣和粮食,有一半在半路被炸毁了——司机说,炸弹落在旁边,车都翻了,还好人没事,就是物资没了。”
他坐在板凳上,喝了口热粥,才缓过点劲:“还有个更坏的消息,南京政府好像有和谈的意思,听说要派代表去跟日本谈判,叫什么‘塘沽谈判’。这要是谈成了,咱们的弟兄们在前线流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朱成碧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怎么能谈判呢?咱们的土地被占了,弟兄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怎么能跟鬼子和谈?这不是卖国吗?”
陈玄捡起针线,递给朱成碧,声音却很平静:“不管他们谈不谈,咱们的物资该送还得送。弟兄们在前线拼命,咱们不能让他们寒心。刘先生,你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我联系了上海周边的几个粮商,都是李老板介绍的,他们愿意以低价提供粮食;布的话,李老板说能再找些布商合作,多准备些物资,就算路不好走,也得想办法送过去。”
刘先生点了点头,眼里有了点光:“我也在联系租界里的爱国商人,他们愿意捐钱,咱们能多买些药品和棉衣。运输路线的话,我让司机绕着乡下走,避开日军的岗哨,虽然远了些,但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朱成碧和陈玄忙得脚不沾地。陈玄去了趟上海周边的太仓、昆山,跟粮商们谈粮食的事——粮商们都是中国人,听说要给前线送物资,都愿意低价卖,有的还愿意免费送些杂粮。朱成碧则留在膳房,跟张婶她们一起缝棉衣,还教她们怎么在棉衣里缝暗袋,能装些干粮和药粉——弟兄们在前线,有时候来不及吃饭,有干粮能顶饿;受伤了,有药粉能止血。
三月初,第一批新筹备的物资终于送了出去。五十袋小米,三百件棉衣,两百斤冻豆包,还有几箱草药,装了十辆板车,由阿强和五个挑夫护送——阿强说“我去过一次,熟路,能避开日军的岗哨”。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朱成碧和陈玄站在巷口,看着板车消失在雾里,朱成碧手里还拿着件刚缝好的小棉袄:“希望能平安送到,希望弟兄们能穿上暖和的棉衣,吃上热乎的豆包。”
陈玄握住她的手,指尖的仙力传来温热的感觉:“会送到的,阿强机灵,路线也安全,放心吧。”
三月中旬,《申报》上刊登了《塘沽协定》签订的消息,白纸黑字,印得清清楚楚:中国军队撤出长城以南地区,承认日本对东北的占领。消息传来,上海的街头一片哗然。学生们举着“反对卖国协定”“还我河山”的标语,在南京路上游行,喊着口号,声音震天响,却被军警驱散,不少学生被抓,有的还受了伤。
朝歌膳房里,大家都沉默着。阿福手里的报纸捏得皱巴巴的,眼圈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怎么能签这种协定呢?这不是卖国吗?咱们的弟兄们在长城流了那么多血,砍了那么多鬼子,难道都白流了?那些当官的,就不想着打鬼子吗?”
张婶叹了口气,手里的针线慢了下来,针脚都歪了:“唉,这世道,苦的还是老百姓和前线的兵啊。咱们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大事,能做的,也只有多送点棉衣和粮食,让他们别冻着饿着——至少,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朱成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更多的小米倒进锅里,熬得更稠了些——难民们听到消息,肯定更难过了,得让他们喝口热粥,暖暖身子。她知道,就算政府和谈了,前线的弟兄们还在受苦,难民们还在挨饿,她的援助不能停——停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四月初,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雪化了,巷子里的泥路变得难走,踩一脚,能沾满鞋底的泥。阿强从长城前线回来了,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左臂用布条缠着,上面还沾着点血——是在运输物资的路上,遇到了日军的散兵,他和挑夫们躲在草垛里,被发现了,幸好跑得快,只是被流弹擦了下胳膊。
他进门就喊:“陈老板,陈太太,我们把物资送到了!张营长还托我带了封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裹着的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朝歌膳房 陈老板 陈太太 收”。
朱成碧赶紧接过信,拆开,里面是张粗糙的草纸,字迹虽然歪,却很有力:“多谢朝歌膳房的各位乡亲,棉衣很暖,豆包很甜,弟兄们穿上棉衣,再也不用冻得睡不着觉了。我们在长城,每天都在打鬼子,就算政府和谈了,我们也不撤——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跟鬼子拼到底。等赶走了鬼子,我一定带着弟兄们去朝歌膳房,喝小米粥,吃冻豆包,跟你们好好聊聊长城的红叶。”
信里还夹着片干枯的枫叶,是从长城上摘的,边缘有点卷,却还保持着红色。阿强说:“张营长说,这片枫叶代表他们的心意,让你们知道,他们还在打鬼子,没放弃。”
朱成碧看着枫叶,眼泪掉了下来,滴在枫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陈玄拍了拍她的肩,没说话,只是把枫叶小心地夹进账本里——账本里,还夹着去年老顾送的野菜干、王师傅送的零件、难民们送的感谢信,都是他们这几年的念想。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塘沽协定》签订了,但上海的局势并没有好转。日军在租界里的势力越来越大,街上到处都是卖日货的店铺,日货比国货便宜,不少人都买日货,国货商铺的生意越来越差,有的甚至关门了。
李老板的布庄也受到了影响,布价涨了又涨,买的人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都卖不出一匹布。伙计们都劝李老板:“老板,别做了,赔本啊!”李老板却摇头:“不行,朝歌膳房还需要布做棉衣,难民们还需要布做衣裳,就算赔本,也得做——我是中国人,不能看着自己人受冻,却去卖日货。”
朱成碧和陈玄也开始想办法节省开支。膳房的腌菜生意不如以前,他们就减少了腌菜的制作,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准备援助物资上;后院的一小块地,之前种着些花草,现在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蔬菜——白菜、萝卜、青菜,都是好养活的,既能自己吃,也能分给难民,省点买菜的钱。
阿福和阿强每天送完物资,就去码头打零工——搬货物、扛大包,虽然累,却能赚点钱,补贴膳房的开支。阿福说:“陈太太,我现在能扛五十斤的包了,能赚五个铜板,够买半斤小米了。”阿强也笑着说:“我能扛六十斤,赚六个铜板,能买斤红豆,熬粥好喝。”
六月初,上海进入梅雨季节,天天下雨,淅淅沥沥的,下得人心里发闷。巷子里积满了水,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脚踝,难民们的破房子漏雨,有的甚至塌了,只能搬到街上住。
朱成碧和陈玄把柴房扩建了些,加了块木板当屋顶,又收留了五个难民——三个老人,两个孩子。张婶带着王婶她们,缝了些蓑衣和斗笠,送给难民和挑夫:“下雨天,有这个能挡点雨,别淋感冒了——感冒了,没药治,遭罪。”
朱成碧还改做了凉粥,在粥里加些绿豆和莲子,清热解暑,还做了些杂粮饼——用小米、玉米、豆子磨成粉,烙得脆脆的,分给难民,不容易坏,还顶饿。陈玄则用仙力在膳房的屋檐下凝了道“避雨诀”,让雨水别往屋里飘,灶台上就能一直保持干燥,不用怕粥被雨淋了。
七月中旬,老魏从皖南来了,背着个大布包,里面装着些新收的草药和茶叶。老人的脸晒得黝黑,手里拿着根拐杖,是用竹子做的,上面还刻着个“魏”字。“陈玄,成碧,我又来麻烦你们了。”老魏坐在板凳上,喝了碗凉粥,才缓过劲,“山里的游击队还在跟日军周旋,缺药缺粮,希望你们能帮忙送些物资——他们听说你们送棉衣和粮食到长城,都很羡慕,说也想穿暖和的棉衣,吃热乎的饭。”
朱成碧和陈玄立刻答应了:“老魏,你放心,我们这就准备——五十斤小米,三十斤冻豆包,还有几箱草药,明天就让阿强跟你一起送去。”
老魏听了,很开心,握着陈玄的手说:“陈玄,成碧,谢谢你们啊。要是没有你们,山里的弟兄们不知道怎么熬下去。你们放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咱们就跟鬼子拼到底,绝不投降——总有一天,能把鬼子赶出中国。”
八月初,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地面发烫。粥容易变质,朱成碧就把粥煮好后,放在井里冰镇着,喝的时候拿出来,凉丝丝的,很解暑。陈玄则在膳房里凝了层“降温诀”,让屋里的温度低些,粥和饼能保存得久些。
难民们大多在巷口的大树下乘凉,朱成碧就把凉粥和杂粮饼送到树下,分给大家。有个叫阿贵的年轻人,是从东北逃来的,会拉二胡,每天下午都会拉《松花江上》,琴声悲伤,听得大家都掉眼泪。朱成碧就给阿贵送碗凉粥,说:“阿贵,别太难过,总有一天,能回东北的。”阿贵点点头,拉得更起劲了——他说,要让更多人知道,东北还在鬼子手里,不能忘。
九月初,上海的学生们又开始罢课游行,抗议日军在华北的侵略行为,要求政府抗日。这次的游行规模比之前更大,不仅有学生,还有工人和商人,大家举着标语,喊着口号,从南京路过,场面很壮观。
朱成碧和陈玄也去了,推着板车,车上放着凉粥和杂粮饼,给游行的人们送水和吃的:“你们辛苦了,喝点水,吃点东西,有力气继续抗议——你们是好样的,中国有你们,才有希望。”
游行的人们接过水和饼,都很感激,有的学生还说:“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我们一定会坚持下去,让政府抗日!”有个女学生,戴着眼镜,给朱成碧递了张传单,上面写着“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朱成碧把传单小心地收起来,夹在账本里——跟之前的枫叶、信件放在一起。
十月初,天气渐渐转凉,树叶开始变黄,又到了该做棉衣的时候。李老板的布庄这次进了更多的蓝布,还带了些新弹的棉花,雪白的,很蓬松。“今年的棉花收成好,价格也便宜点,咱们多做些棉衣,送给山里的游击队和北方的难民。”李老板笑着说,“我还联系了几个布商,他们也愿意捐些布,咱们能多做几百件。”
朱成碧和陈玄也开始准备:阿福和阿强负责买棉花和布料,张婶带着妇女们缝棉衣,朱成碧负责检查棉衣的质量,陈玄负责联系运输的挑夫。大家分工合作,忙得不亦乐乎,后院里每天都能听到缝纫机的声音和大家的笑声——虽然日子苦,但能为抗日出份力,大家都很开心。
十一月初,第一批棉衣做好了,一共五百件,堆在后院里,像座小山。朱成碧和陈玄让阿强和挑夫们分成几批,送到山里的游击队和北方的难民手里。送物资的那天,巷子里的难民们都来帮忙,有的搬棉衣,有的捆布料,有的还送了些自己做的小点心,让挑夫们路上吃。
阿强出发前,朱成碧给他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冻豆包和草药:“路上小心,遇到日军的岗哨,就躲起来,别硬拼。到了那边,跟游击队的弟兄们说,我们会一直送物资,让他们别担心。”
阿强点了点头,扛着棉衣,跟着挑夫们走了——他说,这次回来,要给朱成碧和陈玄带山里的野果子,说“山里的野果子甜,比上海的好吃”。
十二月初,上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早了些,雪下得不大,却很密,很快把巷子里的泥路盖成了白色。朝歌膳房的生意还是不好,但援助物资却没停过——每天还是熬粥,还是做冻豆包,还是缝棉衣,只是规模比之前小了些,但大家的心意没变。
除夕前几天,巷子里的难民们一起动手,把朝歌膳房的前后院打扫了一遍,还贴了春联和福字——春联是阿贵写的,上联“暖膳续春驱寒夜”,下联“同心抗日盼太平”,横批“家国平安”。福字是孩子们画的,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却很喜庆。
朱成碧煮了一大锅饺子,是用白菜和猪肉做的馅——猪肉是李老板送的,白菜是后院种的,大家围在大堂的大桌子旁,吃着饺子,聊着天,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也透着股暖意。阿福和阿强还放了挂鞭炮,是杜先生送的,声音不大,却很响,把巷子里的孩子都吸引来了,围着看,笑着闹着。
陈玄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感慨:“成碧,你看,就算日子再苦,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互相帮助,就一定能熬过去。总有一天,咱们能把鬼子赶出去,过上太平日子——到时候,咱们的朝歌膳房,还开着,做更多的冻豆包和小米粥,招待大家,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地送物资了。”
朱成碧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是啊,一定会的。到时候,咱们请张营长、老魏、李老板、王师傅,还有巷子里的难民们,都来吃饭,吃饺子,吃冻豆包,喝小米粥,好好庆祝一下。”
除夕夜,雪还在下,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鞭炮声。陈玄悄悄用仙力凝了个小小的祈福灯,灯是用竹篾做的,外面糊着红纸,上面写着“国泰民安,驱逐倭寇”。他把祈福灯挂在膳房的屋檐下,点上蜡烛,灯光在雪夜里闪着微弱却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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