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湾外围的海域,彻底化作了一座沸腾的、由木材、火焰与血肉构成的熔炉。
圣殿骑士团的白色舰队,阵列虽被撕裂,但依旧如同受伤的银环海蛇,带着宗教般的狂热与纪律性,喷射着复仇的炮火。
而血帆海盗的猩红船团,则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而彻底疯狂的鲨群,战术混乱却攻势凌厉,以纯粹的破坏欲冲击着一切。
在这两大巨兽的殊死撕咬中,破晓号如同一片被投入风暴中心的落叶,在如山巨浪与交错火网中艰难求生。
炮弹尖啸着划破空气,流弹激起的水柱如同不断绽放的死亡之花,冰冷的海水混杂着滚烫的木屑,一次次泼洒在甲板上每一个紧绷着神经的船员身上。
默言的指关节因用力握着舵轮而发白,但他的声音却像绷紧的锚链一样稳定,穿透炮火的轰鸣。
“左舷二十度!贴紧那艘正在倾覆的圣殿补给舰残骸!利用它的船身做盾牌,避开‘复仇女王号’的侧舷齐射!”
命令被迅速执行。
破晓号发出一阵令人担忧的呻吟,艰难地转向,险之又险地躲到那艘缓缓下沉的巨大船骸背后。
几乎就在同时,一片密集的弹雨从血帆旗舰方向呼啸而来,大部分轰击在残骸之上,激起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少数几发越过障碍,砸在破晓号附近的海面,激起的水浪让船体剧烈摇晃。
“该死的!这些海盗崽子根本不分目标!”巴瑞特吐掉嘴里的海水和木屑,怒吼道。
他将战斧握在手中,并非用于接舷战,而是不断砍断被炮弹崩飞、带着火焰的缆绳和碎木,防止火势蔓延。
“战场上他们眼里只有毁灭。”
默言的目光锐利如鹰,大脑如同全速运转的精密罗盘,疯狂计算着每一艘敌船的航向、炮口指向,以及炮弹飞行的轨迹。
他在寻找那些因敌人互相倾轧而产生的、瞬息万变的视觉盲区与安全通道。
“对我们而言,混乱即是掩护!右满舵!从那条圣殿巡洋舰和血帆冲击艇的缝隙里穿过去!他们现在眼里只有毁灭对方!”
这无疑是一次豪赌。破晓号在他的指挥下,进行着一场刀尖上的死亡之舞。
船身时而借助浓密的硝烟隐藏踪迹;时而大胆地切入两艘正在激烈对射的敌船中间,趁着双方装填弹药的间隙快速通过,那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擦着船舷掠过;时而又利用敌方战舰沉没前造成的漩涡和混乱,获得短暂的推进力。
每一次机动都游走在毁灭的边缘,船体龙骨因剧烈的应力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然而,最致命的枷锁,依旧是那卡滞的尾舵!每一次需要紧急转向时,那从船尾传来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和随之而来的延迟,都像死神的冷笑,提醒着他们自身的脆弱。
“萨尔瓦多!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砸了它还是熔了它!我要我的尾舵能动起来!”
默言头也不回地对着传声铜管咆哮,同时猛地一打方向,避开了一发角度刁钻的链弹。
下层尾舵舱,已然化作一座潮湿、闷热、充满金属腥味和死亡气息的炼狱。
海水不断从之前被“深渊滚海者”击伤的船壳裂缝处渗入,冰冷刺骨,淹没了脚踝。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机油和矮人汗水的混合气味。
萨尔瓦多·铁砧整个上半身几乎都钻进了复杂而扭曲的传动机构内部,仅靠着一名水手举着的、在晃动中摇曳不定的防风灯照明。
“闭嘴!催命吗?!这玩意儿卡得比被山丘巨人用屁股坐死了还紧!”
矮人工程师的咆哮声被封闭的空间放大,震得周围协助他的工程队成员耳膜发麻。
他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紧握着一柄特制铭刻着符文的重型破拆锤,对准一处明显变形卡死的联动轴承,猛地砸下!
“铛——!”
一声巨响伴随着四溅的火星,那轴承纹丝不动,反而震得萨尔瓦多虎口发麻,渗出血丝。他啐了一口,眼中燃烧着与眼前金属造物不死不休的怒火。
“再来!给老子稳住液压杆!把压力加到最大!老子不信拆不了你这坨废铁!”
工程队的矮人和人类工匠们咬着牙,用身体抵住沉重的工具,在剧烈摇晃的船舱里维持着平衡,配合着萨尔瓦多的每一次敲击。
他们的脸上混杂着油污、汗水和坚定的意志。
甲板上,巴瑞特组织起的“人肉盾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队最为健壮的水手,扛着浸透海水的厚实帆布、临时拆下的舱门板,甚至就直接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死死堵在尾舵舱上方的几个被流弹击穿的破洞处,抵御着不时如雨点般砸落的碎木和灼热的金属破片。
一声闷哼,一名水手肩膀被尖锐的木刺穿透,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衣裳,但他只是晃了晃,被同伴扶住,依旧死死顶在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船长!九点钟方向!那两艘血帆的纵火船撞上了圣殿的旗舰分队,爆炸产生了向上的热气流和混乱的环流!可以借这股乱流向东南偏转,那是他们火力网的薄弱点!但机会只有一次,持续时间不到十秒!”
艾莉安娜的声音带着剧烈的精神力消耗后的虚弱和颤抖。
她背靠着主桅杆,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双手紧紧抓住缆绳,葱白的双手已经在控制不住的颤抖了。
如今的她已经无力再发动【气象干预】,偶尔通过【海况预知】提前感应到的画面,让她的感知已如同过度拉伸的蛛丝,延伸到了极限,在狂暴的能量乱流、爆炸冲击和自然风力的复杂交互中,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不可能存在的、通往生路的“风之隙”。
“所有人抓稳!右满舵!满帆!”
默言没有任何犹豫,嘶声下令,将艾莉安娜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情报瞬间转化为行动。
疲惫不堪的船员们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吼叫着调整风帆角度,推动辅助舵盘。
破晓号的船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推了一把,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姿态,向着东南方向猛地窜去!
一发原本瞄准他们船腹的圣殿重炮炮弹,堪堪擦着剧烈摆动的船尾掠过,落入海中,激起冲天的水柱。
而在甲板另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如果在这片死亡之海中还存在安全可言的话——塞缪尔·火语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蹲在一堆收集来的“战利品”后面,这里有几块尚算完整的圣殿骑士盔甲碎片、半截带着诡异符文的海盗弯刀、从血帆链弹上拆下来的带着倒刺的钩爪,还有一小桶他之前冒险从厨房抢出来的、粘稠度高得异常的海豹油脂。
外界震耳欲聋的炮火、船体的剧烈摇晃、同伴的怒吼,仿佛都成了他实验的背景音。
他嘴里飞快地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公式和材料特性,用一块烧焦的木炭在甲板上写写画画,手指灵活得如同穿梭的织梭,将那些毫不相干的零件暴力拆解、组合。很快,一个造型怪异、布满尖刺和粗糙引信的铁球雏形在他手中逐渐成型。
“妙啊!太妙了!”
他忽然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呼,眼睛在硝烟弥漫的昏暗中闪闪发光。
“圣殿的圣光附魔残留在金属上,与血帆诅咒侵蚀的痕迹产生了微弱的能量湮灭效应……如果加入高粘性油脂作为介质和稳定剂,再以冲击触发……这不再是炮弹,这是……这是‘秩序与混乱的叹息’!嘿嘿嘿……”
他那标志性的、混合着天才与疯癫的笑声,在战场上显得格外诡异。
“最后一轮烟雾弹!左舷齐射!掩护我们脱离中心战团!”
默言看着前方逐渐稀疏的敌船,以及那片布满暗礁、但至少没有即刻炮火威胁的危险水域,发出了关键指令。
仅存的几发烟雾弹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被射出,在破晓号左舷形成一道最后的、稀薄的屏障,暂时遮蔽了少数几艘注意到他们动向的敌舰的视线。
船身拖着疲惫而伤痕累累的躯体,依靠着默言的决断、艾莉安娜的指引、萨尔瓦多的抢修、巴瑞特的坚守,甚至塞缪尔那不知是福是祸的灵感,艰难地、一寸寸地向着战场边缘,那片预示着未知风险,却也代表着短暂喘息之机的暗礁区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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