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唯有那道残魂，与他手中那支枯萎的桃花簪，是唯一的光源。
苏文渊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这里才是这座“无垢之城”，最真实的核心。
褪去了所有繁华的伪装，只剩下最纯粹的、无尽的孤独与……思念。
那道残魂，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空洞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焦距，落在了苏文渊的身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威严，只有一种仿佛看透了千百年岁月的……疲惫。
“小家伙……”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又空灵，“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苏文渊对着他，再次深深一揖。
“回前辈。”他平静地答道，“晚辈只是在听。”
“听？”
“是的。”苏文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黑暗，望向了外面那座陷入死寂的城市，“晚辈在听，这座城里每一个‘人’的心声。”
“那个卖糖人的老伯，他画了千百遍的凤凰，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等一个喜欢吃凤凰糖画的姑娘。”
“那个弹唱的歌女，她唱了千百遍的曲子，不是为了喝彩，而是为了等一个曾许诺为她描眉的少年。”
“那壶温了千百遍的酒，等的也是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酒客。”
“这座城里，每一个人都在等。”
“他们等的是同一个人。”
“而整座城，等的其实也只是……一个瞬间。”
苏文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悯。
“一个她还在桃花还未谢的……瞬间。”
“前辈，您守着这份记忆，守了一百年。一定……很辛苦吧？”
那道残魂沉默了。
他那虚幻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支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桃花簪，眼中竟流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痛苦。
“你……懂什么……”他喃喃自语，“你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又怎会懂，求而不得，死生相隔之痛……”
就在这时——
“轰！”
“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从黑暗之外传来！
紧接着，楚天歌和墨璃的身影也有些狼狈地，出现在了这片黑暗空间的入口处。
“苏兄！”楚天歌看到苏文渊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强大的文气波动，显然是强行破开了某种机关禁制，才赶到这里。
“苏文渊！”墨璃的脸上则带着几分焦急，“那天狼部的人，也找过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
那名背着阔剑的神力境队长“断山”，和他手下那名唯一的幸存者“血刃”，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们显然也是跟随着动静，追踪来到此处。
“断山”用最蛮横的暴力，硬生生地劈开了一条通往这里的道路！他浑身气血翻腾，体力消耗不小。
当他们两人，在看到那道捧着桃花簪的残魂时，脸上都露出了无比狂热与贪婪的神色！
“果然在这里！”断山舔了舔嘴唇，死死地盯着那道残魂，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如此精纯的残魂之力，若是能将其炼化，献给神使大人……哈哈哈，我狼牙卫必将得到天大的赏赐！”
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城之心”，什么“遗憾”。
他们的目标，从进来的一开始就是这道……洞虚巅峰强者的残魂！
那道残魂，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了一眼闯进来的楚天歌和墨璃，又看了一眼那两个杀气腾腾的天狼部武者。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无尽的厌烦。
“聒噪。”
他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伸出那只捧着桃花簪的手，对着前方轻轻一挥，所有人都迷失了。
“既然你们都来了。”
“那便都来回答老夫……最后一个问题吧。”
他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若能以尔等毕生所学，交换一次，或让时光倒流，重回某个瞬间的机会……”
“尔等，换，还是不换？”
这个问题，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是一个，关于“道”与“执念”的……终极拷问！
那名“血刃”想都没想，便狂热地大吼道：“当然换！我要回到我族兵败的那一年！我要用我这一身修为，去换取我天狼部一统天下的机会！”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整个天狼部的执念。
那名为“断山”的队长，眼中也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沉声说道：“我也换！我愿以我神力境的修为，换取一次同境界挑战我族‘武神’的机会！我要证明，我才是草原上，最强的战士！”
这是他对力量的极致追求，也是执念。
墨璃沉默了。
她看了一眼那道残魂，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探机盘”，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毕生所求，便是要穷尽机关术之奥秘，重现上古墨家的辉煌。若是能得到眼前这位先辈的传承……
她咬了咬牙，轻声说道：“我……不换。先辈的传承固然珍贵。但机关之术，贵在‘创造’，而非‘拾人牙慧’。我想用我自己的双手，去开创……属于我的机关之道。”
这是她对“道”的坚守，坚定不移。
楚天歌，也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家族的期望，想起了老师的教诲，想起了自己游学天下，所见到的种种不公。
他缓缓开口，声音充满了正气：“我亦不换。我辈读书人，修浩然正气，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过去之事，已然发生。我辈当做的，是着眼当下，开创未来！”
这是他的执念，是对“天下”大义的执着。
那道残魂，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的少年身上。
“小家伙……”
“你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文渊的身上。
苏文渊看着那道残魂，看着他手中，那支枯萎的桃花簪。
他没有回答“换”，或者“不换”。
他轻声地反问道：
“前辈。”
“如果换了。”
“她会回来吗？”
那道残魂的身体，猛地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苏文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百年来，一直不敢触碰的……最深的伤口。
“前辈，您守着这座城，守着这段记忆，守了一百年。”
“您将自己困在了那个‘桃花还未谢’的瞬间。”
“可那终究，只是一个瞬间。”
“您留住了回忆，却……失去了未来。”
“您留住了她的‘形’，却……失去了她的‘魂’。”
“因为学生相信，那位能让您牵挂百年的女子，她若在天有灵，想看到的绝不是一个将自己囚禁在遗憾之中，痛苦百年的您。”
“她想看到的，应该是一个能带着她的那份美好，继续前行，去创造更多美好，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您。”
苏文渊对着他深深一揖。
“所以，前辈。”
“换与不换，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
“您，该醒了。”
那道残魂，彻底呆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虚幻的双手，看着手中那支枯萎的桃花簪，看了看这个呆立不动的小城。
良久，良久。
一滴晶莹的、虚幻的泪珠，从他空洞的眼眶中缓缓滑落。
“是啊……”
“我……该醒了。”
他喃喃自语。
下一刻，他手中的那支桃花簪，忽然散发出了柔和的、粉色的光芒。
那光芒将整个黑暗空间都照亮了。
这才是这座“无垢之城”，真正的……
心之名。
喜欢我在异世修儒道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我在异世修儒道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