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威胁的暂时消退,如同为喧嚣的汴梁城按下了一个静音键。
朝堂上的争论焦点,逐渐从边境军报、外交博弈,转向了更为具体的内政建设与钱粮度支。
而在这股务实的新风中,位于皇城东南隅的工部格物院,成为了一个虽不显眼、却至关重要的焦点。
格物院深处,一座新扩建的、戒备森严的作坊内。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热、油脂、木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雷雨过后般的淡淡腥甜气息。
这里,与外面和煦的春日仿佛是两个世界。
工部尚书赵老蔫,穿着一身沾满油污和炭灰的短打衣衫,花白的头发被一条汗巾随意包着,正趴在一张巨大的木制工作台上。
台上,散乱地放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以及一些闪烁着幽蓝色或淡金色微光的碎片、粉末。
他的周围,围着七八个同样穿着工部匠作服、但年纪明显轻得多的助手。
这些年轻人,是赵老蔫从工部诸多匠作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苗子,头脑灵活,手底下的活计扎实,最重要的是,对“格物”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不怕失败的韧劲。
“快!记录!甲三区域,幽蓝光泽正在消退!”
一个年轻助手眼睛紧盯着工作台中央那个被固定住的复杂装置,急促地说道。
那装置核心,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色泽深邃的幽能晶矿碎片,周围镶嵌、缠绕着以精铜为主的导引结构,其间还点缀着几颗打磨光滑、蕴含着淡金色泽的“势运石”(这是赵老蔫对那种能与势运产生共鸣的特殊矿石的称呼)。
此刻,装置正发出低沉的嗡鸣。
核心的幽能晶矿碎片,原本稳定散发的幽蓝色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而镶嵌在导引结构关键节点上的那几颗“势运石”,则散发出愈发明显的淡金色光晕,如同温暖的炭火。
“势场干扰强度,正在攀升!”
另一个助手盯着旁边一个连接着诸多细铜丝、指针不断颤动的简陋仪表,声音带着兴奋。
赵老蔫没有说话,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稳稳地握着一把特制的、非金非木的小锤,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装置上一处极为细微的导引片角度。
他的眼神,专注得如同正在雕琢绝世珍宝的匠人。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也浑然不觉。
“稳住……都给俺稳住……”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
“感应……要靠感应……不能光用眼睛看……”
他似乎在依靠某种超越视觉的直觉,来引导着这场危险的实验。
自从晋州归来,带着从战场上收集到的、沾染了势运气息的幽能晶矿残骸和铁鸦军装备碎片,赵老蔫就几乎住在了格物院里。
晋州决战中,“扰晶塔”与势运金光对抗幽能力场的场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和启发。
他意识到,幽能晶矿与王朝势运,这两种截然相反、互相排斥的力量,并非只有简单的对抗。
在某种极致的平衡与引导下,它们是否能够产生新的、可控的应用?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
于是,一系列被内部称为“新篇计划”的研究项目,悄然启动。
研究的核心,便是尝试将幽能晶矿的能量,与微量的、被引导的势运之力,进行强制性的“耦合”与“疏导”。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
幽能狂暴而冰冷,充满侵蚀性;
势运则浩然磅礴,带着不容亵渎的意志。
稍有不慎,轻则装置损毁,材料尽废;
重则可能引发能量反噬,造成人员伤亡。
过去几个月里,他们已经经历了不下数十次失败。
爆炸、冻结、诡异的能量逸散……各种意想不到的状况层出不穷。
若非陈稳特批了海量资源,并默许赵老蔫调用了一些经过“能力赋予”、精力耐力远超常人的年轻匠人作为助手,这研究根本进行不下去。
但赵老蔫和他的团队,硬是凭借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韧劲,一次次从失败中总结经验,调整方案。
他们发现,纯粹的物理隔绝或能量对冲效果有限。
必须找到一种“介质”或“结构”,能够同时承受并短暂容纳这两种力量,并引导它们按照预设的路径相互作用。
他们试验了数十种金属、玉石、甚至生物材料。
最终,发现某种经过特殊淬火、掺杂了微量势运石粉末的精铜,效果最佳。
而装置的内部结构,更是借鉴了战场上观察到的势运金光流转的某些韵律,设计得极为复杂精妙。
此刻,工作台中央的这个装置,便是最新的“势能疏导原型机·第七版”。
“嗡——”
装置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
核心的幽能晶矿碎片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的蓝光,随即,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能量般,瞬间黯淡下去,颜色也变得灰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几颗势运石散发出的淡金光晕大盛,沿着精铜导引结构急速流转,最终汇聚到装置前端一个喇叭状的开口处。
“咻!”
一道凝练的、金中带蓝、约莫手指粗细的光束,从开口处激射而出,打在数丈外一块特意放置的、半尺厚的青石板上。
“噗!”
一声轻响。
青石板没有被击穿,但被光束击中的位置,瞬间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浅坑。
坑壁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部分结晶化的状态,边缘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与一种灼热感交织的矛盾气息。
成功了!
作坊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青石板。
随即,狂喜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成功了!老师!我们成功了!”
年轻的助手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互相捶打着肩膀,有些人甚至眼角泛起了泪花。
数月来的艰辛、挫败、乃至伤痛,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赵老蔫没有欢呼。
他缓缓直起身,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他走到那块青石板前,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个浅坑。
冰冷与灼热交替传来。
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破坏力,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撕裂与湮灭并存的性质。
“还不够……”
他喃喃道,摇了摇头。
“能量逸散太严重,转化效率太低,稳定性也差得远……”
“这光束,打打石头还行,对付铁鸦军那些铁疙瘩,怕是挠痒痒都不够……”
他转过身,看着激动不已的助手们,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但是……路子,俺们算是摸对了一点点。”
“至少证明,这两种‘气’,不是非得你死我活,在俺们手里,也能让它俩‘搭个伙’,干点活儿!”
助手们纷纷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老师,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增大晶矿和势运石的输入,或者优化导引结构,增强威力?”一个助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老蔫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
“不急,先不急着求威力。”
“先把这‘第七版’吃透,把稳定性和持续时间提上去。”
“另外……”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东西,未必只能用来打人。”
“你们想想,若能控制好能量输出,用来开山裂石,疏通河道,或者……熔炼一些寻常炉火难以处理的矿藏……”
助手们眼睛一亮,思路瞬间被打开。
是啊,这种独特的力量,若能驯服,其应用前景将远超武器的范畴。
就在众人沉浸在新的构想中时,一名小吏匆匆进来,在赵老蔫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老蔫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
“陛下要听汇报?俺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他看了一眼工作台上那个还在微微散发着余温的装置,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工部的新篇,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而这第一页上的成果,或许就能为陛下,为这大陈天下,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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