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日光
斜照在刚刚经历厮杀的土地上。
干涸河床旁的土坡
弥漫着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气息。
靖安军的士卒们
沉默而高效地打扫着战场。
收殓阵亡同袍的遗体,收缴散落的兵器铠甲,将那些无主的战马牵拢在一起。
虽然赢得了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
但空气中却并无多少欢庆的气氛,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血色的坚毅。
陈稳站在坡顶,任由略带寒意的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脸颊。
肩头旧伤的隐痛似乎在提醒他,这片战场远未到平静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正在被抬走的两位阵亡士卒的遗体,心中沉甸甸的。
胜利的代价,无论大小,都同样沉重。
“军使,清点完毕。”
张诚走上前来,低声汇报。
“斩首三十七级,俘五人,缴获完好战马二十一匹,弓弩、弯刀、皮甲若干。”
“我军……阵亡两人,重伤一人,已紧急处理,轻伤十二人,皆可随队行动。”
陈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以步克骑,取得如此战果,足以令任何一支军队自豪。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军使,有一支人马正从东南方向过来!”
“看旗号,是……是宿卫军的赵匡胤赵指挥使!”
钱贵快步来报,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赵匡胤?
陈稳心中微动。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自投入柴荣麾下。
便知此人是使君身边颇为得力的年轻将领,勇猛善战,颇有声望。
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
他整理了一下甲胄,沉声道:
“列队,迎候。”
片刻后。
一支约两百人的精锐骑兵勒马停在了土坡之下。
为首一员将领,年约二十余岁。
身材魁梧,面容刚毅,身着精良甲胄,目光锐利如鹰,正是赵匡胤。
他和他身后的骑兵们,都带着一身征尘,显然也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赵匡胤的目光首先落在那一片狼藉的河床战场。
以及被集中看管的契丹俘虏和缴获的战马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他自然认得出来,这些是令周军步兵颇为头疼的契丹游骑。
他翻身下马,带着几名亲卫大步走上土坡,朝着陈稳拱手。
声音洪亮:
“这位可是靖安军陈军使?在下宿卫军指挥使赵匡胤。”
陈稳抱拳还礼,不卑不亢:
“正是陈某。赵指挥使大名,如雷贯耳。”
赵匡胤哈哈一笑,显得颇为豪爽:
“陈军使客气了!”
“赵某方才在左翼与一股契丹骑兵周旋,听得这边杀声震天,特来看看。”
“没想到……竟是陈军使在此打了个漂亮的歼灭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战场,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
“以步卒之姿,全歼五十契丹游骑,自身损伤如此之小,赵某佩服!”
他身后的宿卫军骑兵们,看着坡上那些虽然疲惫却军容严整、眼神锐利的靖安军士卒。
再看看那些缴获,脸上也都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几分身为精锐的傲气,多了几分敬意。
能在野战中硬碰硬打垮同等数量的契丹骑兵,这份战绩,做不得假。
“赵指挥使过奖了。”
陈稳语气平静。
“不过是倚仗地利,将士用命,侥幸取胜罢了。契丹狼骑来去如风,确是我军大患。”
“陈军使过谦了。”
赵匡胤摆摆手,神色认真起来。
“地利人人可占,但能否抓住战机,将士是否敢战、能战,皆看主将之能。”
“陈军使练兵、临阵之能,今日赵某算是亲眼见识了。难怪使君对陈军使如此器重。”
他顿了顿,目光与陈稳对视。
带着一种同为锐意进取之将的惺惺相惜:
“如今大战方起,胡虏猖獗,正需我等勠力同心,共破强敌。”
“陈军使有此强军,实乃我军之幸!”
“赵指挥使所言极是。”
陈稳点头。
“保家卫国,分内之事。靖安军必竭尽全力,与诸位同袍共御外侮。”
两人又简单交流了一下前方战况。
赵匡胤所言与陈稳所知大致相同,契丹骑兵利用机动性不断袭扰。
周军主力虽强,但颇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憋闷。
“陈军使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匡胤问道。
“我军将继续在外围游弋,专寻契丹小股游骑下手!”
“断其爪牙,扰其后方,为主力战场分担压力。”
陈稳将自己的策略坦然相告。
“好!”
赵匡胤眼中精光一闪。
“此策大善!”
“若能多几支如靖安军般的劲旅在外围活动,必能让那些狼崽子不敢再如此肆无忌惮!”
“你我两部,或可遥相呼应。”
“正合我意。”陈稳拱手。
赵匡胤也不多言,再次抱拳:
“既如此,赵某还需回禀军情,就此别过。”
“陈军使,保重!期待与军使并肩破敌之日!”
“赵指挥使保重!”
赵匡胤率部离去,马蹄声渐远。
钱贵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低声道:
“军使,这赵指挥使,看起来倒是个豪爽人物。”
陈稳未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乱世之中,能得使君看重,统御精锐者,岂是仅凭豪爽二字?”
他不再多言,转身下令。
“抓紧时间休整,两刻钟后,继续向东北方向移动。”
“得令!”
赵匡胤的到来与赞誉,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
靖安军在高平外围首战告捷,阵斩数十契丹游骑的消息。
随着往来穿梭的斥候和像赵匡胤这样的将领之口,迅速在周军各部中传播开来。
起初是怀疑,但越来越多的细节被证实。
尤其是宿卫军赵匡胤部的亲眼见证,让这则消息变得确凿无疑。
一支成立不久、以步卒为主的“客军”。
竟能在野战中对契丹骑兵取得如此战绩?
这无疑给正因契丹骑射而倍感压力的周军各部,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听说了吗?澶州来的那个陈文仲,带着他的靖安军,在北边干掉了一队契丹游骑,自身没死几个人!”
“真的假的?步打骑,还赢了?”
“千真万确!赵匡胤将军都亲眼看见了!”
“啧啧,了不得!看来使君慧眼识珠,这陈文仲是真有本事……”
类似的议论,在周军各营垒间悄然流传。
陈稳与靖安军之名,不再仅仅局限于澶州系将领的圈子里。
而是真正开始进入周军广大中下层将士乃至其他系统将领的视野。
一种无形的声望,正在累积。
陈稳能隐约感受到这种变化。
在随后几日的机动中,他们偶尔会遇到其他周军的巡逻队或运粮队。
对方的态度明显带着更多的尊重甚至是好奇。
甚至有附近苦于契丹游骑骚扰的小股部队。
主动派人前来联络,希望靖安军能协助清剿。
陈稳并未因此而自满,反而更加谨慎。
他深知,一场小规模的胜利并不能决定大战的走向,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依旧严格按照计划,率领靖安军像幽灵般在外围游弋,寻找战机。
一次次利用地形、弩箭和“能力赋予”,精准地打击那些落单或小股的契丹骑兵。
积小胜为大胜,不断削弱着契丹人的外围力量,也持续锤炼着麾下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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