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项羽冰冷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冻结了巫彭氏疯狂的嚎叫。
他的剑锋缓缓抬起,这一次,稳稳地指向了巫彭氏的咽喉!
玄铁剑脊映出他眉骨处那道为救稚童而留下的狰狞旧疤,更添几分煞气与……某种决断。
“尔等断言叔父必死无疑,药石无灵,唯有等死。” 他重瞳扫过榻上项梁虽然昏迷、但胸膛起伏似乎比刚才稍强一些的迹象(或许是那几滴倒流血液带来的微弱生机?)。
又落回林小虞身上,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深渊,“如今……倒要听听你巫彭氏,除了献祭活人、泼洒污血、钉人焚尸之外,有何起死回生的‘妙法’?!”
语气中的嘲讽、鄙夷和赤裸裸的杀意,让老巫祝瞬间面如金纸,瘫软在地,裤裆处弥漫开一股腥臊之气。
“呃——啊!!!”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混乱和冲突,竹榻上的虞子期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他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向上弓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头颈和脚跟死死抵着竹榻,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千锤百炼的精钢!角弓反张达到了顶峰!
竹榻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呻吟!
“金疮痉!是蚩尤之咒!兵主降罚!!”
巫彭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又惊恐万状地后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虞子期那非人的姿态,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战场之上,凡受金创而发此症者,必是触怒了兵主蚩尤!这是诅咒!是瘟疫!会如同燎原之火蔓延全军的灭顶之灾啊!!”
他的尖叫如同丧钟,瞬间点燃了帐外本就因秦军逼近、粮草被袭消息而惶恐不安的士卒们心中最深的恐惧!
“蚩尤之咒?天亡我也!”
“瘟疫!是瘟疫!快跑啊!”
“杀了他们!烧死那个妖女和受诅咒的人!不然大家都得死!”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以爆炸般的速度蔓延!戈矛疯狂碰撞、士卒惊恐的哭喊、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向这小小的医帐涌来!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每一个人!
林小虞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她猛地扑向翻倒在地的药箱,不顾一切地抓起那支刚刚给虞子期注射了一半的破伤风抗毒素!玻璃碎片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翡翠色的血珠(她自己的血!)滴落在冰冷的青铜地板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仿佛强酸在腐蚀金属!
这一幕更是让冲进来的几个士卒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拦住他们!擅闯者死!” 项羽的暴喝如同炸雷!他魁梧如山的身躯猛地横移,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闸门,死死堵在了帐门前!
玄铁重剑横扫,带起的劲风瞬间逼退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红了眼的士卒!
然而,被死亡恐惧支配的人群如同疯魔,后面的人推搡着前面的人,潮水般的压力几乎要将项羽也冲垮!
千钧一发!林小虞脑中灵光如同闪电般劈过!属于虞瑶记忆深处,一段极其晦涩拗口、带着原始祭祀韵律的咒诀猛然浮现!
“取七盏桐油灯!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速速点燃!!” 她猛地用古老的、带着浓重祭祀腔调的楚地古语高声喝令!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混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神圣感!
这是虞瑶幼时在族中祭祀大典上,躲在帷幕后偷学的巫彭氏祝由科秘传安魂定魄咒诀!此刻被她用来争取那生死一线的时间!
几个被项羽震慑住、又对林小虞“玄鸟”身份将信将疑的侍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七盏盛满桐油的陶灯被迅速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在林小虞急促的指点下,在帐内泥地上精准地摆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摇曳的灯火在昏暗压抑的帐内投下诡谲跳动的光影,暂时分割了空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奇迹般地稍稍遏制了门外那疯狂涌动的“人潮”。
就是现在!
林小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如同扑向猎物的雌豹,无视了项羽惊愕的目光和巫彭氏怨毒的诅咒,精准地将针头再次刺入虞子期脊背肌肉!用尽全身力气,将针管中剩余的抗毒素药液尽数推入!
玻璃针管在七盏桐油灯火的映照下,流转着七彩迷离、如梦似幻的光晕,如同九天降下的神器!
这超越时代认知的景象,让帐内所有人,包括暴怒的项羽和惊恐的士卒,都瞬间屏住了呼吸,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茫然的敬畏!
“这不是诅咒!” 林小虞拔出针头,迎着项羽和巫彭氏惊骇欲绝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在摇曳的、充满神秘氛围的灯火中显得异常清晰有力,仿佛带着某种神谕的力量。
“这是破伤风!一种极其微小、肉眼不可见、却剧毒无比的‘蛊虫’侵入伤口所致!非巫非咒!可防可治!”
她用了这个时代更容易理解的“蛊虫”概念来解释细菌。
药效尚未显现,但就在针剂完全注入的瞬间,异变再生!
虞子期那剧烈痉挛、弓成骇人弧度、布满蛛网黑斑的后背上,那狰狞的箭创中心,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血色凤纹!
其形态、其神韵,与林小虞腕间的、项梁伤口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三者之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连接,血色的光华在纹路间极其微弱地流转、共鸣!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帐外天空骤然炸响一串连绵不绝、仿佛要撕裂苍穹的惊雷!酝酿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狂暴地冲刷而下!
瞬间将悬挂在营门、用朱砂精心绘制的巨大玄鸟战旗淋得透湿!鲜红的朱砂被雨水冲刷下来,如同道道悲怆的血泪,在泥泞的地面上肆意横流。
“苍天震怒!血雨灾殃!天谴!这是天谴啊!!”
巫彭氏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指着林小虞和那流淌的“血雨”,发出泣血般的控诉:
“女子行医,亵渎神明!擅用妖器,逆转阴阳!招引荧惑守心,降下灭世血雨!将军!将军啊!若不速速诛杀此妖女献祭于天,恐三军尽殁,山河崩摧,大楚气运就此断绝啊!!”
他声泪俱下,字字如刀,再次精准地刺中了士卒们心中最深的恐惧,刚刚被七星灯阵压下的骚动眼看又要爆发!
“聒噪!” 项羽的怒喝如同虎啸山林,瞬间压过了所有声音!剑光一闪!快如奔雷!
“嗤——!”
一蓬灰白色的毛发伴随着几点血珠飞溅而起!
巫彭氏颌下那半截象征地位和智慧的灰白山羊须,被冰冷的玄铁剑锋齐根削断!断须纷纷扬扬飘落。
老巫祝如同被瞬间抽走了脊梁骨,所有的疯狂和控诉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漏气声,惊恐万状地捂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瘫软在地,如同烂泥。
项羽的重瞳如同万年寒冰,扫过帐外被暴雨浇透、在恐惧和敬畏中瑟瑟发抖的士卒,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再敢妄言天谴、妖女,动摇军心者——”
他剑尖缓缓下移,指向地上瘫软如泥、失禁的巫彭氏,“下一剑,断的便是舌根!剜的便是心肝!”
绝对的死寂!
帐内帐外,只剩下暴雨疯狂敲打帐顶的轰鸣和……虞子期那渐渐平息、变得相对平稳的、粗重的喘息声。
那致命的角弓反张痉挛,竟然在注射抗毒素和七星灯阵的双重作用下,开始缓解了!
林小虞浑身脱力,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青铜鼎上,大口喘着气。她趁机将听诊器冰冷的听头按在虞子期胸口。
金属传导的心跳声虽然依旧急促,但之前那种濒死的混乱和间歇性的停搏已经消失!
强有力的搏动声,混杂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雨打牛皮帐的闷响,传入她的耳中,如同最美妙的乐章。
她刚想松一口气,抬眼间,却正撞见项羽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宇宙黑洞般的重瞳!
他正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暴怒、审视或杀意,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探究!
那是对未知力量的惊悸!是对“玄鸟降世”神话可能成真的震撼!是对她展现出的诡异“医术”和“神迹”的难以置信!
而在那一切暴戾、混乱和杀伐的底色之下,一丝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超越凡俗的景象所强烈吸引的……惊艳!如同黑暗深渊中悄然燃起的一点星火。
“项将军,” 林小虞强压住狂跳的心脏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决定主动出击,将这危险而充满压迫感的注意力引向更实际的方向。
她突然指向军帐顶棚一处被狂风撕开的、更大的裂缝。
那里,阴沉的雨夜天幕之上,几颗在暴雨间隙顽强闪烁的星辰透过裂缝隐约可见——那是象征天庭官署、帝王威仪的“太微垣”星宿!
“可信星辰运行之道?观此星象,三日后,昴宿西移,其分野正对汜水之畔……”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传达上天的旨意。
“秦军粮道辎重,必经汜水!且守卫……必有大疏漏!此乃天赐良机!绝佳战机!”
这信息,并非凭空捏造,正是昨夜她在药箱底层那卷署名华佗的《青囊经补遗》竹简夹缝中,用蝇头小楷标注的一则关于星象与兵事关联的占验秘录!此刻被她当作“天启”抛出!
“铮——嗡!!!”
项羽腰间的佩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越悠长、如同龙吟九天的颤鸣!剑身甚至在剑鞘中微微震动!仿佛沉睡的神兵被天机唤醒!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身影瞬间将林小虞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浓烈的血腥气、汗味和战场上带来的硝烟死亡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风暴,扑面而来!
那双重瞳如同最深邃的宇宙漩涡,死死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心传来的咆哮,带着无边的压迫感:
“你……怎知我军密探拼死送回、方才才呈于案头的密报?!章邯军主力粮草辎重,正沿汜水转运,前锋已至东岸渡口!此乃绝密!说!你是如何得知?!何人派你前来?!”
这是绝对的、刚刚获取的最高军事机密!连虞子期都未必完全知晓细节!泄露者,唯有一死!
巨大的压迫感让林小虞几乎无法呼吸,双腿发软。她瞥见旁边青铜鉴中自己愈发清晰妖异的凤翎纹和那双流转着金绿异色的双瞳,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迎着项羽那足以让神魔胆寒的目光,挺直了脊梁(尽管在微微颤抖),一字一句,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玄鸟……入梦……振翅……于九天星河之上……俯瞰尘寰……示我以……天机……”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古老的歌谣。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暴雨如注。项羽的重瞳如同两轮燃烧的黑日,要将她的灵魂彻底焚毁、洞穿!
“报——!!!”
一个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入帐内,声音因极度的激动、狂喜和难以置信而彻底嘶哑变调,甚至带着哭腔:
“禀将军!天佑大楚!天佑大楚啊!!前方斥候……冒死点燃烽燧传讯!秦军……秦军大批粮草辎重,确……确实屯于汜水东岸渡口!守军不足……不足千人!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将军!!!”
“轰咔——!!!”
仿佛是为了给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做下最终的注脚,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到极致的巨大闪电,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撕裂了漆黑如墨的天穹!瞬间将整个天地映照得一片通明!
紧接着,撼天动地、足以震碎山峦的惊雷在所有人头顶轰然炸响!大地都在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项羽的狂笑声如同九天龙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风雨雷鸣!他猛地一拍身旁那需要两人合抱的沉重青铜灯树!那巨大的灯树竟发出一声哀鸣,轰然倒塌!
他重瞳之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灼热的光芒,狂喜之情如同火山喷发!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死死钉在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林小虞身上:
“好!好!好个玄鸟使者!天命在楚!天命在我大楚!!传令三军!整装备战!目标——汜水!!!”
项羽的狂笑和命令如同惊雷,在营地上空炸响。狂喜如同野火般迅速驱散了之前的恐惧和绝望,整个楚军营地瞬间沸腾起来!
士卒们奔走呼号,磨砺兵刃,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大战将至的亢奋。
林小虞却浑身冰冷,如同置身于沸腾油锅中的一块寒冰。
她看着项羽那狂喜的背影,看着帐外狂热呼喊着“玄鸟使者”、“天命在楚”的士卒,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成了项羽凝聚军心、对抗“天命”质疑的工具,一个活生生的“祥瑞”象征!
这份“荣耀”,如同最华丽的枷锁,将她牢牢地绑在了这架名为“反秦”的疯狂战车之上,前途未卜,吉凶难料。
她疲惫地蹲下身,开始默默收拾滚落一地的手术器械和药箱。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那支刚刚使用过的、还残留着药液的破伤风抗毒素空针管时——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毫无征兆地自她小腹丹田处升起!
这感觉极其奇异,不同于之前异能爆发时的灼痛或翡翠暖流,更像是一种……充盈?一种消耗后得到补充的满足感?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才被玻璃碎片划破、已经由虞子期包扎好的左手掌心。
隔着洁白的麻布,她似乎能“感觉”到伤口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蚂蚁爬行般的麻痒感!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解开了虞子期包扎的绷带结。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她掌心那道原本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大半!
翻卷的皮肉已经基本贴合,边缘呈现出新鲜的粉红色,只有最深处还残留着一点浅浅的痕迹!
而之前渗出的那些翡翠色的血珠,早已消失不见,仿佛被新生的组织完全吸收!
这……这怎么可能?!从受伤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算是现代最好的促愈合药物,也绝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
伤口愈合加速?!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穿越带来的……异能?!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头的阴霾!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恐惧和疲惫!
她猛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痛感和那蓬勃的新生力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底气,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晚上,当营地终于稍稍安静下来,林小虞怀着忐忑和期待,再次打开了那神秘的雕凤乌檀木药箱。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底层。
然后,她彻底惊呆了!
白天消耗殆尽的阿司匹林铝箔板旁边,赫然出现了两板全新的!
那熟悉的银色包装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云南白药的小瓷瓶旁边,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
更让她几乎目瞪口呆的是——在底层最深处,那三支她视若珍宝、已经用掉一支的头孢克肟药片旁边,竟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支全新的、包装完好的注射用头孢曲松钠!旁边甚至还有几支密封的一次性注射器和几小瓶无菌注射用水!
不仅如此!绷带、酒精棉片、甚至那支破伤风抗毒素……所有消耗的医疗物资,都得到了补充!数量甚至比之前还要充足!
药箱……它不仅能补充消耗品,还能“创造”出她急需的、来自未来的特定药品!而且,这种“补充”似乎与她使用异能(治愈、加速愈合)有关?
她治愈了项梁的气胸,加速愈合了自己的伤口,药箱就给予了丰厚的“回报”?
从此,林小虞将这看似古朴、实则蕴含着时空之谜的雕凤檀木药箱,视作了比生命更珍贵的瑰宝!
她小心翼翼地保管着它,如同守护着自己与未来唯一的联系,守护着在这血腥乱世中安身立命、践行医道的最大依仗。
在必要之时,她会谨慎地取出药箱中那些来自未来的“神药”,结合她日益精进的“异能”和扎实的护理知识,为身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治病疗伤。
这药箱,成了她在两千年前的秦末乱世中,最坚实的铠甲,也是最锋利的……救赎之刃。
只是,她不知道的时候,药箱虽然会每日更新补充,但她神奇的异能却也渐渐消失,好在金绿异色眼眸也恢复了正常。
或许这是上天对她突然穿越的奖励或者内疚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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