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残塔顶端,那面破旗的碎布飘落,刚好擦过他的鞋面。张继平低头,看着铜戒上的裂纹,指尖轻轻抚过那道贯穿符文的细痕。它不再发光,也不再发热,像一块普通的旧铜。
他弯腰,将黑玉牌从阵眼中取出。玉牌表面仍有余温,但震动已经停止。他收回手,将它贴身收好,短刃也重新插回腰间。双腿还在发沉,像是灌了铅,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经脉深处的滞涩感。他没去调息,只是缓缓吸了口气,抬脚向前迈了一步。
地面那道蛇形裂痕停在三寸之外,再未延伸。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底金纹的信符,指腹在边缘划了一道。血渗出来,顺着符纸纹路蔓延,整张符在掌心燃起一道暗金火光。他抬手一扬,信符化作流光直冲天际,在高空炸开一朵金色符印,久久不散。
这是归返令。
荒原的风开始流动,带着一丝清冽,卷起沙尘掠过残塔。他站在原地,等。
不到半柱香,天边出现第一道遁光。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从不同方向疾驰而来。有青鹤载人踏云而至,有玉舟破雾穿行,也有独身御剑,身影如电。他们在残塔外百丈处停下,无人敢再靠近。
一位白袍老者从飞舟上走下,目光落在张继平身上,微微颤抖。他拱手,声音压得很低:“可是……张守律?”
张继平没回答。他只是抬手,将左臂的袖子拉下,遮住铜戒上的裂纹。
老者见状,忽然单膝点地,抱拳垂首:“老夫代表南云宗,恭迎护界之人归返。”
话音未落,其余人影纷纷落地,或抱拳,或躬身,无一例外,皆行大礼。
张继平依旧站着。他没有抬手还礼,也没有开口。身体的虚弱还在,但他不能倒在这里。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向北方。
“走。”
声音很轻,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起身,自发在他身后列成两列。白袍老者取出一方玉碟,注入灵力,空中浮现出一条光路,直通天外。那是宗门接引阵的坐标。他抬手请张继平先行。
张继平迈步踏上光路。脚刚落定,体内灵力猛然一抽,膝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咬住后槽牙,硬是挺直了背,一步步向前走去。身后众人紧随,无人喧哗,无人靠近,仿佛怕惊扰某种沉眠的力量。
光路尽头是云海翻腾。一座悬浮山门缓缓浮现,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玄律宗**。
山门前,早已站满人影。
掌门立于最前,身后是七位长老,再往后是三代弟子,密密麻麻,站满了迎仙台。钟声响起,三十六响,是宗门最高礼遇。每一声都震得云海翻涌。
张继平从光路上走下,脚踩上迎仙台的石面。掌门上前一步,双手捧出一袭玄袍,袖口绣着银线纹路,形如锁链缠绕。
“此袍,为历代护界者所着。今日,当归于你。”
张继平看着那袍子,没动。
掌门也不催,只是静静举着。
良久,张继平抬起右手,接过玄袍。他没有立刻穿上,而是将它搭在左臂上,转身面向众人。
“我只做了一件事。”他说,“封住了该封的东西。”
台下寂静。
掌门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张继平,奉守律之责,入北荒绝地,独战邪灵残念,重启镇魂大阵,平息灵乱之祸。此功,震古烁今。自今日起,玄律宗上下,尊其为护界之柱!”
话音落,所有弟子齐齐跪地,声浪如潮:“恭迎护界之柱归宗!”
张继平站在高台中央,玄袍搭臂,铜戒藏袖。他望着山门前的云海,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不是伤,也不是累,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压了下来。
他没再说话,只是抬脚,朝宗门内走去。
掌门跟上,低声道:“你需休养。长老院已备好静室,灵药、丹丸、护神香俱全。”
“不必。”张继平脚步未停,“我要先去主殿。”
“可是……你气息不稳,神识尚虚,若强行入殿,恐伤及根本。”
“我还能走。”
掌门闭了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山门长阶。沿途弟子纷纷退至两旁,低头垂首。有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像是怕被那眼神扫到。
主殿前,守殿弟子欲阻,掌门挥了挥手,那人立刻退开。
殿门开启,张继平踏入。
殿内空旷,唯有中央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块残碑,碑上刻着“守律”二字。那是历代守律人立誓之地。
他走到石台前,将玄袍轻轻放在碑侧。然后,他抬起左手,缓缓摘下铜戒。
戒面裂纹清晰可见,中心符文断裂,青光全无。他盯着它看了许久,忽然用拇指在戒圈内侧一抹。一道极细的血线浮现,随即渗入裂纹。
铜戒轻轻颤了一下。
他重新将它戴回手指,握紧。
“我回来了。”
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这殿,也像是说给那枚戒。
掌门站在殿外,没进来。他知道,这一刻,不该有人打扰。
张继平转身,走出主殿。阳光落在他脸上,有些刺眼。他眯了下眼,抬手挡了挡。
远处传来钟声,是晚课将至。
他沿着石阶往下走,脚步比来时稳了些。一名弟子捧着文书匆匆跑过,看见他,猛地停下,低头行礼。张继平点头示意,继续前行。
走到半山腰,一道传讯符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前。符纸自动展开,浮现一行字:**天下九派,共议护界碑铭,拟刻汝名于首。**
他看完,抬手一拂,符纸化灰。
风一吹,散了。
他继续走。
山脚处,一名外门执事正指挥弟子布置广场。明日是宗门大典,要宣布护界功臣之事。执事抬头看见他,慌忙跑过来,结结巴巴道:“张……张师兄,明日典礼,您要站哪里,我们好安排……”
“站哪里都行。”张继平说,“只要能看见山门。”
执事愣住,随即点头如捣蒜。
张继平没再理会,径直走向自己的旧居小院。院门虚掩,他推门而入。屋内陈设未变,桌上还放着半杯冷茶,是他出发前留下的。
他走到床边,坐下。
床板吱呀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见右手袖口滑出一角黑玉牌。他将它取出,放在掌心。玉牌温润,却不再有异动。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锁链纹路,忽然发现——那纹路的走向,和地面那道蛇形裂痕,完全一致。
他盯着它,一动不动。
屋外,暮色渐沉。
一只飞鸟掠过屋顶,投下短暂的影子。
他缓缓将玉牌收回怀中,靠在床头,闭上眼。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铜戒裂纹。
屋内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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