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百叶窗,在木曲儿的脸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她缓缓睁开眼睛,前一晚的梦境残影仍在脑海中徘徊——姚浏站在蓝月湖畔,全身湿透,努力想要传达什么信息,但声音被无形的水墙吞噬。这种梦境已经持续多日,每次醒来都伴随着枕边若有若无的湖水气息和一阵莫名的寒意。
姚浏的魂魄漂浮在卧室中,能感受到木曲儿醒来时的心悸和困惑。他试图用温和的温度变化安抚她——让房间逐渐回暖,仿佛阳光提前洒入室内。但今天,木曲儿的情绪格外低落,对这种无形的安慰反应微弱。
木曲儿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她的记录本,里面详细记载了过去十天中发生的47次异常温度变化,15次物品移动,以及无数个难以解释的巧合。这些记录既是对异常现象的追踪,也成为了她与那个看不见的存在之间的对话日志。
然而,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和精神紧张开始显现后果。她的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手指不时轻微颤抖,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就连最基本的日常活动——准备早餐、整理床铺——都显得吃力而耗神。
“我需要帮助,”她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记录本的边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姚浏的魂魄感受到她的挣扎和决定,产生了一种复杂的反应。一方面,他希望木曲儿能得到专业帮助,缓解她的痛苦和压力;另一方面,他担心专业的干预可能会削弱他们之间刚刚建立的脆弱连接。
上午十点,木曲儿拨通了苏雨推荐的陆医生的预约电话。她的手指在按键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您好,这里是陆明心理诊所。”接电话的女士声音温和而专业。
“您好,我想预约陆医生,”木曲儿的声音有些紧张,“是苏雨记者推荐的。”
预约很顺利,当天下午就有一个临时取消的空位。挂断电话后,木曲儿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与不安交织的情绪。
姚浏的魂魄围绕着她旋转,试图传达安慰和支持。他让客厅的温度微微上升,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让书架上一本关于积极心理学的书籍稍微突出,仿佛在推荐阅读;甚至让收音机突然播放起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木曲儿注意到这些迹象,微微一笑:“你是在鼓励我吗?还是担心?”
温度先上升后下降,形成一个波浪模式——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表示“复杂感受”的信号。
下午两点,木曲儿准时到达陆医生的诊所。诊所位于一栋安静的写字楼内,装修风格简洁而温馨,柔和的灯光和舒缓的背景音乐营造出一种安宁的氛围。
陆明医生年约四十五岁,戴着金边眼镜,眼神睿智而温和。他起身迎接木曲儿,握手坚定而短暂,专业而不失亲切。
“木小姐,请坐。”他指向一张舒适的扶手椅,自己则在对面坐下,记录本放在膝上,“苏雨大致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失去亲密伴侣是非常艰难的经历,你能来这里寻求帮助,已经是向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木曲儿紧张地坐下,手指交织在一起:“谢谢您见我。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医生点点头:“为什么不从你最想谈的开始呢?或者从你决定来这里的原因开始。”
木曲儿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姚浏的意外去世,她的悲痛过程,以及最近的异常体验。她谨慎地选择用词,避免显得过于极端或脱离现实。她谈到温度的异常变化,物品的移动,那些逼真的梦境和醒来的湖水气息,但将这些描述为“感知”和“体验”,而非绝对的事实。
陆医生认真倾听,偶尔做笔记,不时通过点头或简短的“我明白”表示理解。当木曲儿讲完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温和地开口:
“木小姐,谢谢你信任我,分享这些经历。首先,我想告诉你,你所描述的许多体验在 grief 过程中并不罕见。失去亲密伴侣是我们能经历的最具创伤性的事件之一,它会影响我们的感知、思维甚至身体感觉。”
他继续解释:“大脑在极度悲伤时会产生各种保护机制,包括感知到逝者的存在。这是一种自然的情感延续,一种不愿接受失去的心理表现。温度变化感可能源于自主神经系统的紊乱;物品移动的错觉可能出自注意力和记忆的变化;而那些逼真的梦境和醒来时的特定气味,则是潜意识在处理创伤的方式。”
木曲儿急切地前倾身体:“但这些都是真实的!我记录了温度变化,有具体的数据!还有那些物品确实移动了位置,不止我一个人看到!”
陆医生保持平静的语气:“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体验的真实性。这些体验对你来说是百分百真实的。我是说,它们可能有心理学和神经生物学上的解释,而不是...超自然的原因。”
他继续解释道:“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导致感知异常,包括幻觉和错觉。这不是说你‘疯了’,而是大脑在尝试处理无法承受的创伤时产生的正常反应。”
木曲儿感到一阵失望,但又不完全意外。陆医生的反应与苏雨和姚教授相似——理性、科学,将所有异常归因于心理因素。
“我这里有份简单的评估量表,”陆医生从抽屉中取出一份问卷,“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地了解你的状态。你愿意填写一下吗?”
木曲儿点点头,接过问卷。问题涉及睡眠质量、情绪波动、注意力集中能力、幻觉体验等方面。她如实填写,越填写越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容乐观。
评估结束后,陆医生查看结果,表情变得严肃:“木小姐,根据评估和你的描述,我认为你确实正在经历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复杂性 grief。我建议我们开始一个综合治疗计划,包括定期谈话治疗和少量的药物辅助。”
听到“药物”二字,木曲儿警觉起来:“什么样的药物?”
“一种温和的抗焦虑药物,可以帮助缓解你的焦虑症状,改善睡眠质量。”陆医生解释道,“它不是镇静剂,也不会让你变得迟钝,只是帮助你的大脑化学恢复平衡,让你有更好的基础来处理 grief。”
木曲儿犹豫了。她需要帮助,这是事实。但她担心药物会削弱甚至切断她与姚浏之间那种微妙的连接。那些温度变化、物品移动、甚至梦境,虽然令人困惑,却也给了她某种安慰和希望。
“如果我服药...会不会影响我的感知?我的创作能力?”她谨慎地问。
陆医生微笑:“不会影响创作能力,反而可能通过改善睡眠和减轻焦虑来增强它。至于感知...这些药物实际上可以帮助区分真实感知和创伤导致的错觉,让你更加清晰地看待事物。”
这番话让木曲儿更加犹豫。她不想“更加清晰”地看待事物,如果那意味着失去与姚浏连接的体验。
然而,理性告诉她,陆医生是专业的,他的建议是基于科学和经验的。她最终同意尝试药物治疗,拿到了一份处方和下周的预约。
离开诊所时,木曲儿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既有得到专业帮助的释然,也有害怕失去特殊连接的恐惧。
姚浏的魂魄跟随她离开诊所,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冲突。他尝试用微妙的方式与她交流——让电梯指示灯轻微闪烁,让走廊的灯光在她经过时稍微变暗——但这些尝试似乎比之前更加费力,仿佛诊所的环境对这种超常现象有一种抑制效果。
药房取药后,木曲儿回到家,盯着那瓶小白药片看了许久。说明书上列出了一系列可能的副作用和注意事项,她逐字阅读,心中忐忑不安。
当晚,在苏雨的鼓励下,她服下了第一片药。味道苦涩,仿佛预示着某种内在的改变。
姚浏的魂魄紧张地观察着。服药后不久,他感觉到木曲儿的能量场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加平静,但也更加封闭。那种对他们之间连接的开放性和接受度似乎被一层化学屏障所减弱。
他尝试制造温度变化,但反应比之前微弱得多;尝试移动物品,几乎无法产生任何影响;甚至连进入她的梦境都变得更加困难。
木曲儿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服药后,她的焦虑确实减轻了,睡眠也更加深沉,没有中途醒来。但那些小迹象——温度的微妙变化,物品的轻微移动,梦中的交流——都几乎消失了。早晨醒来时,枕边不再有湖水气息,房间温度稳定而正常。
这种“正常”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新的失落。
第三天,她做出了决定——偷偷减少药量。她没有完全停药,担心会引起陆医生和苏雨的注意,但她将药片切成两半,只服用一半的剂量。
效果立竿见影。那种微妙的连接感恢复了,温度开始出现波动,物品偶尔移动,姚浏的存在感再次变得明显。
木曲儿继续记录这些现象,但现在增加了对药物影响的观察。她发现,在服药后的几小时内,感知能力明显下降;而随着药效减弱,连接逐渐恢复。她开始精细调整服药时间和剂量,在保持基本治疗效果的同时,最大化地保留与姚浏的交流窗口。
姚浏的魂魄也注意到了这种模式调整。他发现在药效较弱的时间段,他们的连接更加清晰,交流更加容易。他开始适应这种节奏,在这些窗口中更加积极地尝试沟通。
一周后,木曲儿再次去见陆医生。她描述了症状的改善——睡眠更好,焦虑减轻,日常功能恢复——但没有提及她减少了药量,也没有详细讨论那些异常体验。
陆医生很高兴看到她的进步:“很好,药物似乎起到了预期效果。我们还注意到那些...异常感知有什么变化吗?”
木曲儿谨慎地回答:“少了一些。可能就像您说的,是大脑更加清晰了。”
她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出全部真相——那些体验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集中和可控,在她选择的时间段内出现。
治疗结束后,陆医生调整了处方,建议继续当前剂量,并增加了谈话治疗的频率。
回家的路上,木曲儿感到一种微妙的胜利感。她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既接受专业帮助,又不完全放弃与姚浏的特殊连接。这种平衡让她感到更加掌控自己的生活和 grief 过程。
那天晚上,当药效减弱后,家中的温度开始出现美丽的波动模式,仿佛在庆祝这种默契的妥协。木曲儿坐在客厅中央,记录本在膝头打开,笔在纸上飞舞,记录着这新一轮的交流。
姚浏的魂魄围绕着她旋转,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平静与决心。他们的连接虽然因药物而部分受阻,但却因此变得更加珍贵和有意为之。
木曲儿在记录本上写下新的标题:“药物影响下的交流模式”,开始绘制图表和记录观察。
在这个科学与超自然、理性与直觉的边界上,她正在探索一条属于自己的独特道路——一边接受现代医学的帮助,一边保持对未知可能性的开放。
而姚浏的魂魄,也在学习适应这种新的交流节奏,探索着爱与存在能否超越甚至最先进的化学干预。
两个世界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只是现在有了新的变量和挑战。在这场生与死的交流中,两个灵魂都在学习、适应和成长,探索着连接的极限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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