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茶的甜香在舌尖停留，热度透过瓷杯传递到冰凉的指尖。
林奕暖蜷缩在羊绒毯下，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窗前那道挺拔的背影——
楚晔辰站在落地玻璃前，指间未燃尽的香烟升起一缕薄雾，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
记忆如胶片倒带——
第一次见楚晔辰。
亚特兰蒂斯的金色包厢里，她作为裴焰之的翻译安静地在裴焰之身旁，而楚晔辰晚宴的时候就坐在她身旁。
石油大亨提议用赌局的形式竞争的时候，林奕暖代替裴焰之在赌桌上赢下楚晔辰和明朗，为裴氏拿下USA-i40的订单。明朗摔了酒杯，裴焰之笑着揽住她的肩，而楚晔辰只是慢条斯理地推开筹码，浅褐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像融化的琥珀，一股捉摸不透的眼神扫视着她。
那眼神，和现在玻璃上的倒影一模一样。
林奕暖无意识地攥紧毯子边缘。
第二次见楚晔辰。
林奕暖在撒坤的私人别墅的时候，在被裴焰之彻底抛弃之后准备自刎的时候。刀刃压进皮肤的瞬间，有人从身后扣住她的手腕——
楚晔辰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他夺刀的动作快得惊人，虎口却被锋刃划开一道血痕。
后来在迪拜警署的救护病房，黎蕴来探望她。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声音却意外温和：楚先生说，活着才有希望。
她当时以为那只是上位者虚伪的怜悯。
玻璃窗上的倒影突然动了。楚晔辰转身走向酒柜，肌肉线条在背心下起伏。
她从徐炎和裴焰之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零碎信息：楚芳菲，裴煌的原配，带着儿子净身出户；夏莹，裴焰之的生母，如今稳坐裴夫人之位。
而楚晔辰——这个本该姓裴的男人，在楚氏家主楚南毅暴毙之后顺利继承了楚氏家族。
裴焰之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个认知让林奕暖胃部微微抽搐。
电话突然震动，楚晔辰扫了眼屏幕，指腹在挂断键上停留半秒，最终拿起电话走向阳台。
透过半开的玻璃门，林奕暖看到楚晔辰后颈肌肉绷紧的弧度。
他也会紧张吗？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蜂蜜茶已经凉了，杯底沉淀着未化开的柚子粒。
林奕暖猛地抬头。楚晔辰正好结束通话转身，撞上她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
两人隔着一整个客厅对视。
楚晔辰的眼神深得像口古井，而她仿佛沉在井底，拼命打捞那些散落的拼图碎片——
为什么救她？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
门铃突然响起。
楚晔辰移开视线去开门，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林奕暖把脸埋进羊绒毯，雪松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毯子下，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的指尖正微微发抖。
dr.陈带着医用箱径直来到林奕暖身旁。
他收起听诊器，向楚晔辰微微颔首：“伤口处理得非常专业，用的都是瑞士进口的抗感染药剂，骨折部位的固定也很到位。”
dr.陈推了推黑框眼镜，继续开口，“声带灼伤需要静养，但总体来看，恢复速度比预期快很多。”
楚晔辰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撒坤当然会给她用最好的药。
他想起黎蕴昨天调查的情况——
明薇蔷和裴焰之离开水牢之后，撒坤就迫不及待地让Kt园区顶级的医疗团队介入治疗。
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永利皇宫的赌场里，单月就为他创造近千万的利润。
dr.陈收拾药箱的声响拉回楚晔辰的思绪。
他看向沙发上安静蜷缩的林奕暖——
宽大的病号服领口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浅淡的指痕，那些精心治疗的伤口下，有多少是撒坤为了保住摇钱树而做的投资？
“营养剂需要调整。”dr.陈压低声音。
“她血红蛋白数值偏低，可能长期营养不良。”
楚晔辰眼神瞬间一暗，他随即打断dr.陈的汇报。
“给她开最好的补血针。”
dr.陈离开后，公寓瞬间陷入沉寂。
林奕暖望着茶几上那支未拆封的补血剂，突然轻声开口：“撒坤的医生……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楚晔辰转身，看见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留置针痕迹——那是Kt园区医疗中心留下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她重复了三次。
她在害怕。
不是害怕疼痛，而是害怕再次被当成筹码，被注射各种药物强行提神，然后推上赌桌继续卖命。
“这里不是Kt园区。”
楚晔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
这个姿势让他高挺的鼻梁几乎碰到她的膝盖，“不用那么紧张。”
林奕暖机械地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病号服，狭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窗外，缅北的雨水又密了些，楚晔辰起身关窗时，听见身后布料摩擦的细响——
林奕暖正悄悄把补血剂塞进了沙发缝里。
他假装没看见，只是将空调调高了两度。
撒坤要的是摇钱树。
而他要的……
楚晔辰的目光扫过林奕暖藏在毯子下发抖的手指，突然想起迪拜警署里那个满身是血却死咬着不哭的女人。
——是是活着的林奕暖。
窗外的雨声渐歇，公寓里只剩下加湿器细微的白噪音。
林奕暖攥紧了盖在腿上的羊绒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楚晔辰。
他背对着林奕暖，黑色工字背心下的肩背线条一览无余。
林奕暖的喉咙有些发干，却还是轻声开口：
“楚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楚晔辰的背影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浅褐色的瞳孔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谢谢你。”
林奕暖低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我知道……撒坤不会那么轻易放我走。”
她停顿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的边缘。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被困在Kt园区，身体好些以后继续替撒坤赚钱。”
楚晔辰没有立即回应，只是迈步走到她面前的单人沙发旁坐下。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所以呢？”
楚晔辰突然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林奕暖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想知道……为什么？”
林奕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执拗的倔强。
楚晔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审视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奕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终于，楚晔辰微微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叠。
他的目光直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她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反问，声音低沉而缓慢。
林奕暖一怔。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是为了利用她对付裴焰之，或许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取撒坤的情报，又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可她唯独没想过，他会把问题抛回给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跳莫名加速。
“我……不知道。”林奕暖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楚晔辰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林奕暖的心猛地一跳。
“那就等你知道的时候，再来问我。”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奕暖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楚晔辰已经站起身，走向厨房。
“饿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
林奕暖望着他的背影，一时语塞。
她忽然意识到——楚晔辰并不打算给她答案。
至少，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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