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园区救护室走廊的灯光惨白，映照着阿泰的影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来回晃动。
阿泰看见楚晔辰和黎蕴离开林奕暖的病房之后，他站在林奕暖的病房门前，手指悬在半空，距离门板仅剩一寸，却迟迟未能落下。
阿泰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咽下某种苦涩的东西。
他收回手，烦躁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唇间，却又想起这里是病房，最终只是狠狠咬住滤嘴，任由烟草的苦味在舌尖蔓延。
病房内隐约传来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在拷问他的良心。
他有什么脸见林奕暖？
两天前那场赌局，他亲手换掉了那张黑桃q，让林奕暖从赢家沦为Kt园区永利皇宫水牢中的阶下囚。
——林奕暖浑身溃烂的伤口、泡得发白的皮肤、那双曾经明亮如今却死寂的眼睛……
阿泰猛地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指骨传来钝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煎熬。
终于，阿泰抬手，推开了病房的门。
昏暗的灯光下，林奕暖背对着门，单薄的身影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阿泰的胸口蓦地一疼。
林奕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窗外缅北阴沉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阿暖。”
阿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林奕暖的肩膀微微绷紧，仍旧没有看他。
阿泰走进来，轻轻关上门，悄无声息地站在床尾。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嗓音低沉而沙哑：“我来看看你。”
林奕暖终于转过头，目光冰冷地落在他脸上：“看我死没死？”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被水牢的浊水腐蚀过一般，可语气里的讽刺却锋利如刀。
阿泰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想起这里是病房，最终只是捏在手里，指节微微发白。
“我知道你怪我。”
“怪你？”林奕暖冷笑，眼底却隐隐泛红，“我该谢谢你，师父，谢谢你亲手把我推进水牢。”
阿泰的呼吸微微一滞，像是被她的话刺中。
林奕暖死死盯着他，声音颤抖：“那天最后一张牌，本该是黑桃q。”
四个q，稳赢明薇蔷的皇家同花顺。
可阿泰给她发的，却是黑桃K。
“是你换了牌，对不对？”
阿泰没有回答，可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林奕暖的胸口剧烈起伏，伤口被牵动，疼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窒息感。
“为什么？”她咬牙，“你明明可以帮我赢……”
阿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向病床上的林奕暖。
“薇蔷......她救过我的命。”
阿泰的目光微微恍惚，似乎回到了那天的场景——
永利皇宫的VIp包厢内，明薇蔷一袭红裙，踩着高跟鞋走进来，见到他的瞬间，眼睛一亮，笑容甜美地迎上来。
“泰叔！”
她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阿泰愣了一瞬，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明薇蔷从小就这样，娇纵任性，却又让人忍不住心软。
可就在她贴近他耳边时，甜美的嗓音骤然压低，带着一丝颤抖：
“泰叔，父亲一直觉得女儿终究是外人，如果我输了这5%的股份，他一定会借机把我踢出核心层……到时候，明家的一切，都会落到明朗手里……你帮帮我，好不好？”
阿泰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想起那个总是站在明耀辉身后、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明朗，明家的养子，表面温润如玉，眼底却藏着锐利的野心。
阿泰的拳头无意识攥紧。
他想起多年前，明薇蔷还小的时候，曾天真地问他：“泰叔，为什么爸爸总夸哥哥，对我却不怎么上心？”
那时的阿泰，只能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因为你爸爸是个老古董，觉得男孩子才能继承家业。”
可如今，当年的小女孩长大了，却依旧被困在“女儿”这个身份里，挣扎求生。
明薇蔷的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像是小时候撒娇那样，又低声补了一句：
“帮帮我，就像当年……我求妈妈救你一样。”
——
八年前，裴焰之的成年礼上。
阿泰在赌桌上将全部身家输给裴焰之后，却无意间听到了裴煌对手下的吩咐——
“今晚，让他消失。”
他浑身发冷，正想逃离，却在走廊拐角撞上了偷偷溜出来透气的明薇蔷。
十八岁的明薇蔷，穿着精致的礼服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同样听到了裴煌吩咐手下对阿泰斩草除根的命令。
“泰叔，你听我说——”
明薇蔷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穿过宾客人群，直奔裴家别墅的后花园。
“你离开之后，去云城码头第三条船，那是明家的货运商队，我会跟我妈打招呼，他们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阿泰震惊地看着她：“你……”
明薇蔷却只是推了他一把，眼神坚定：“泰叔，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
回忆收拢，
林奕暖的手指死死攥住被单，指节泛白。
“所以你就拿我抵债？”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
阿泰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如果我不帮她，薇蔷会失去一切，我……我真的不忍心。”
林奕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良心不安？”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只是，你比我更懂，什么叫‘别无选择’。”
林奕暖没有再看阿泰，只是别过脸，用尽全力声音嘶哑：“滚。”
阿泰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林奕暖终于崩溃，将脸埋进掌心，无声痛哭。
她曾经那么信任阿泰。
林奕暖原以为阿泰和她一样殊途同归——
同样恨着裴焰之，都想让裴焰之输掉赌局得到一些报应。
可阿泰背叛了她，甚至是为了明薇蔷那个蛇蝎女人。
说完，阿泰转身离开，背影瞬间有些佝偻，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门关上的瞬间，林奕暖瞬间闭上眼睛，喉咙因为说了过多的话而彻底沙哑，泪水划过包扎的伤口处——
原来，在这场博弈里，每个人都是棋子。
也都曾，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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