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东域与中域交界的混乱地带，真正的“中域”景象逐渐在林墨师徒四人面前展开。
天地间的灵气愈发浓郁精纯，远非南陲可比。官道宽阔平整，以某种坚硬的青金石铺就，可容数辆马车并行。道旁时而可见规模宏大的灵田，种植着外界罕见的灵谷与药草，有修士专门看护。天空中，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流光溢彩，往来穿梭，显得繁忙而有序。远处，巍峨城池的轮廓若隐若现，其规模远超青云宗辖下的任何一座城镇。
这里宗派林立，世家盘踞，商会遍布，是真正强者云集、风云际会之地。林墨能清晰地感觉到，沿途遇到的修士，平均修为远高于南陲，金丹修士并不罕见，甚至偶尔能感知到元婴修士毫不掩饰掠过的强横气息。
这一日，师徒四人来到一座名为“枫陵”的古城。此城因城外遍植千年火枫树而得名，深秋时节，枫叶如火，染红半边天际，景色颇为壮丽。城内人流如织，店铺林立，售卖着各种灵材、法器、丹药，琳琅满目，其中不少东西连林墨看了都觉得新奇。
灵姝和苏婉儿看得眼花缭乱，兴奋地东张西望。就连一向沉稳的萧凡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寒光闪闪的飞剑。
林墨带着三人在城中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补给，便信步闲逛，感受中域的风土人情。
行至城中一处相对僻静的广场，广场边缘有一棵极为古老的巨大火枫树，树下却围着一圈人，颇为热闹。人群中央，是一个简陋的卦摊。
摊主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显得颇为落魄。他闭目盘坐在一个蒲团上，身前铺着一块粗布，上面画着玄奥的太极八卦图，旁边摆着几枚磨得光滑的古铜钱，一个龟壳，还有一个签筒。摊旁插着一面布幡，上书两行大字：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下有一行小字：“铁口直断，卦金随缘。”
这老者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凡间算命先生。但在中域这等修士云集之地，一个凡人敢摆摊算命，本就透着古怪。而且，围观的多是修士，虽大多修为不高，却都屏息静气，面露好奇甚至敬畏之色。
“师尊，那老先生好像很神秘的样子。”灵姝小声说道，他本能地觉得那老者不简单。
苏婉儿也凝神观察着那面布幡上的字，轻声道：“‘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口气可不小。”
萧凡则抱着剑，冷酷地道：“装神弄鬼罢了。”
林墨目光微凝。以他元婴后期的神识，竟也完全看不透这老者的深浅。对方要么真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要么……其修为远在他之上，或者身怀极其厉害的隐匿秘法。在这中域之地，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就在这时，那闭目养神的老者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却又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淡漠。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直接落在了林墨师徒四人身上，尤其是在林墨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缘来缘去，皆是定数。今日老朽与四位有缘，可愿算上一卦？”老者的声音平和舒缓，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周围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林墨四人。显然，这神秘老者主动开口邀约，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林墨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拱手道：“前辈相邀，敢不从命。只是不知该如何算法？”
老者微微一笑，指了指身前的蒲团：“简单。老朽这有三枚‘问心铜钱’，你这三位小徒儿，可依次上前，手持铜钱，心中默念所求之事，然后将铜钱掷于卦盘之上即可。卦金嘛……”他看了看林墨，“随缘即可。”
林墨点点头，对三位弟子道：“既是缘分，你三人便去试试吧。心诚即可。”
三人既好奇又有些紧张，互看了一眼。
最先上前的是萧凡。他本就是剑修，心志较为坚定。他依言拿起那三枚触手温凉、刻着奇异符文的古铜钱，心中默念：“求问剑道前路。”随后将铜钱掷出。
铜钱落在八卦图上，滴溜溜转动，最终停下，呈现两正一反的卦象。
老者看了一眼，淡淡道：“金鸣于渊，待时而飞。你的剑道，锋芒内敛，尚未至出鞘之时。需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心性。遇水则利，遇火则淬。下一处机缘，应在北方水泽之地。”
萧凡闻言，身躯微微一震。他最近确实感觉剑道修炼遇到了瓶颈，锋芒过露却缺乏沉淀。老者的话虽简短，却直指要害。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谢前辈指点。”
接着是灵姝。她有些紧张地拿起铜钱，心中想着：“求问丹道能否大成？”将铜钱掷出。
铜钱落下，竟是一正两反。
老者目光落在灵姝身上，尤其是他那双因为常年捣药而显得格外灵活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木秀于林，火炼真金。你的路，不在寻常丹炉之内。草木有灵，水火相济。异火为伴，方得真谛。切记，丹之道，亦是造化之道，莫要拘泥于方寸之间。你的机缘，伴凶险而生，亦伴大造化。”
灵姝听得似懂非懂，但“异火”、“造化”等词却让他心头狂跳，仿佛某种潜藏的天赋被悄然触动。他连忙鞠躬：“多谢老神仙！”
最后是苏婉儿。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拿起铜钱。她心中思绪稍显复杂，既想问阵法之道，又隐隐牵挂宗门师尊，最终默念：“求问前路吉凶。”玉手轻扬，铜钱落下。
三枚铜钱竟全部是反面朝上！
卦象一出，连那老者都轻轻“咦”了一声，眉头微蹙。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低低的惊呼，显然这不是什么常见卦象。
老者仔细打量着苏婉儿，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识海，良久才缓缓道：“玄阴暗藏，变数自生。迷雾遮眼，心灯长明。你的路，卦象难明，吉凶祸福，皆系于你自身抉择。阵法虽妙，难挡人心诡谲。记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跳出局外，方能窥见真章。你有一劫，应在西南，然劫中亦藏有一线生机……”
苏婉儿听得心头发紧，尤其是“玄阴暗藏”、“有一劫”等语，让她心生不安，但老者的后半句又让她稍稍安心。她恭敬行礼：“晚辈谨记。”
三人算完，目光都看向林墨。那老者也笑吟吟地望向林墨：“这位道友，可要为自己也卜上一卦？”
林墨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拱手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在下之道，信己多于信天。命运之说，知之或许反受其累，不如不知。今日晚辈弟子得蒙指点，已是幸事。”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是系统奖励的一枚七品丹药“蕴神丹”，对温养神魂有奇效，价值不菲。他将玉瓶轻轻放在老者的卦摊上：“区区卦金，不成敬意，还望前辈笑纳。”
老者看到那玉瓶，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淡然，哈哈一笑：“好一个信己多于信天！道友心性豁达，非常人也。既然如此，老朽便不强求了。这丹药，老朽收下，便结了这番因果。”
他收起玉瓶，对着林墨意味深长地道：“前路漫漫，道友非常人，自有非常之遇。然则，九天之上，亦有风波；黄泉之下，岂无牵绊？顺势而为，莫失本心即可。”
说完，他也不等林墨回应，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对周围的一切不再理会。
林墨心中凛然，老者最后几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暗合他化神乃至上界的追求，以及内心对青云宗的牵挂。他再次对着老者拱手一礼，然后带着满心疑惑和思索的三位弟子，转身离开了广场。
走出很远，再回头望去，那棵巨大的古枫树下，卦摊和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师尊，那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灵姝忍不住问道，苏婉儿和萧凡也看向林墨。
林墨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缓缓摇头：“高人。其修为境界，远非为师所能揣测。今日尔等所得箴言，需细细体会，但亦不可全信。命运玄妙，终需自身把握。”
经此一遇，师徒四人游历的心情都沉重了几分，尤其是苏婉儿，对那“西南一劫”更是萦绕于心。中域之地，藏龙卧虎，机缘与风险并存，他们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却也更加引人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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