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善寺的晨钟刚过三响,柏树叶上的露珠还没来得及滴落,就被初升的朝阳映得泛着金芒。我们捧着装有 “守宫玉佩” 的锦盒往永安宫方向走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 是昨日遇见的老村民王阿婆,她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裹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见了我们,急忙追上来说:“后生们等等!老婆子想起件事,永安宫的东偏殿,我小时候跟着阿爷去过,里面有个绣架,上面还搭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阿爷说那是‘宫里人留下的物件’,你们要是去寻,或许能用上!”
我停下脚步,指尖摩挲着锦盒的木纹,忽然想起昨日柳儿飘在宫门口时,目光总不自觉地往东偏殿的方向瞟 —— 原来她的牵挂,不止是那枚玉佩,还有没绣完的帕子,没说完的心事。小木抱着灵虫笼凑过来,灵虫们的绿光在笼里亮了几分,像是在回应王阿婆的话,轻轻撞着笼壁,催促我们快点去。
周玄的玄鸟杖朝着永安宫东侧轻点,杖头的蓝光比昨日更柔和,却多了几分 “寻踪” 的专注:“东偏殿的地脉气裹着层‘活气’。” 他望着蓝光延伸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了然,“不是邪祟的戾气,是人的生活气 —— 针脚的细气、墨痕的淡气、帕子上的皂角香,这些都是‘活过’的痕迹,柳儿的魂灵,该是常去那里待着。”
苏清月从行囊里翻出抄录的唐地典籍,这次翻到的是 “宫人日常” 的章节,纸页上画着小小的绣架图样,旁边批注着 “唐宫宫人多擅女红,常以绣帕寄思,帕上多绣缠枝莲、鸳鸯纹,取‘平安长久’意”。她指着图样说:“要是偏殿里的绣帕真绣着缠枝莲,说不定就是柳儿当年没绣完的 —— 昨日她裙摆上的纹样,也是缠枝莲,该是她常绣的样式。”
我们跟着玄鸟杖的蓝光往永安宫走,路上的苜蓿花比昨日更艳,紫色的花瓣上沾着晨露,像是在为我们引路。走到宫门口时,发现原本半掩的宫门竟完全敞开了,像是有人特意为我们留了门。宫院里的荒草似乎又矮了些,通往东偏殿的路上,竟隐约能看见一串浅浅的脚印,脚印很轻,像是女子的绣鞋踩出来的,却只在路面上留了淡淡的痕迹,风一吹就快要看不见。
“是柳儿姐姐的脚印吧?” 小木蹲下来,指着脚印轻声说,灵虫们的绿光落在脚印上,轻轻晃了晃,脚印周围的草叶竟微微弯了弯,像是在点头。我跟着灵虫的方向往东偏殿走,偏殿的门虚掩着,门楣上的 “绣坊” 二字虽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娟秀,想来这里就是当年宫人们做女红的地方。
推开偏殿的门,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陈旧的木料气息扑面而来,比主殿更显温暖。殿内的光线有些暗,却能清晰看见靠墙放着一个老旧的绣架,绣架上搭着块半旧的素色绢帕,帕子上绣了大半的缠枝莲,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没绣完,绣针还插在帕子边缘,针尾系着的淡青色丝线,和昨日柳儿裙摆的颜色一模一样。
绣架旁的矮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砚台,砚台里还残留着淡墨,旁边压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是几行娟秀的小楷,字迹有些模糊,却能辨认出 “今闻长安太平,愿帕上莲开,护地脉安” 的字样。苏清月走过去,轻轻拿起纸,指尖拂过字迹:“墨还没完全干透,是柳儿一直在维护这些物件 —— 她舍不得让帕子烂了,舍不得让字迹淡了,就像舍不得放下当年的承诺。”
周玄的玄鸟杖轻轻点在绣架旁,杖头的蓝光顺着绣帕的纹路游走,帕子上的缠枝莲竟像是活了一样,在蓝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地脉气在跟着绣帕的纹路走。” 他轻声说,“柳儿把对太平的期盼绣进帕子里,这些期盼又顺着地脉气散在永安宫里,所以宫院里的草才会矮,地脉才会稳 —— 她不是在‘困’着地脉,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养’着地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轻的环佩声,我们回头望去,只见柳儿的身影从殿门飘进来,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锦盒,锦盒里装着些绣线和针,见了我们,没有躲闪,反而朝着绣架飘过来,目光落在半绣完的帕子上,带着几分怅然:“当年城破时,我正绣这最后一片花瓣,听见外面喊‘长安破了’,就急忙把帕子收起来,想着等太平了再绣完…… 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多年。”
我走到绣架旁,拿起帕子边缘的绣针,递到柳儿面前:“现在唐地太平了,长安也很热闹,我们帮你把最后一片花瓣绣完,好不好?” 柳儿的目光落在绣针上,指尖的雾气轻轻碰了碰针尖,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哽咽:“好…… 谢谢你们。”
小木跑出去摘了朵苜蓿花,灵虫们的绿光落在花瓣上,把花瓣染成了淡青色,和柳儿的丝线颜色一样。苏清月从行囊里找出一小块新的绢帕,照着旧帕上的缠枝莲,教小木绣花瓣的针法,小木学得很认真,绣针在帕子上起落,灵虫们的绿光在他手边飞着,像是在帮他穿线。
柳儿飘在绣架旁,看着小木绣花瓣,目光里满是温柔,像是在看当年的自己。她轻声说起当年的事:“我不是皇室的宫人,只是长安城里一个普通绣娘,后来被选进宫里做绣工,陛下说我绣的缠枝莲‘有生气’,就让我守着这枚玉佩,说等太平了,让我把玉佩和绣帕一起送到长安……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没敢忘。”
原来她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绣娘,却因为一句 “有生气” 的夸赞,就守了几十年的承诺。我忽然想起秦地古道上的张老栓,只是个普通的驿卒,却守着没送完的家书;想起隋地的李崇,只是个普通的守军统领,却守着古城的誓言 —— 他们都是平凡人,却因为心里的 “信”,成了地脉的守护者。
“柳儿姐姐,你看,绣完了!” 小木举起绣好的帕子,帕子上的缠枝莲完整了,淡青色的花瓣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柳儿的身影轻轻晃了晃,竟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帕子,淡青色的雾气落在帕子上,帕子竟泛起一层淡淡的莹光,和玉佩的光泽一样温和。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村民的声音,是王阿婆带着几个老人来送东西,他们手里捧着新蒸的粟糕、刚煮的枣茶,还有一块新织的布:“听说姑娘在寻宫里人的物件,我们把家里的旧东西拿来了,说不定能帮上忙。” 一个老人指着布说:“这布是我阿奶织的,她说织法是跟宫里逃出来的绣娘学的,绣娘说宫里有个姓柳的姑娘,绣的缠枝莲最好看。”
柳儿的目光落在布上,忽然笑了起来,淡青色的裙摆轻轻晃着,像是在跳舞:“那是我教她的织法…… 当年我逃出来过一次,怕玉佩被抢,就把织法教给了村里的姑娘,让她们帮我守着消息…… 没想到,她们还记得。”
看着柳儿与村民们的互动,我忽然明白,所谓的 “鬼魂”,从来都不是孤立的魂灵,而是与这片土地、这里的百姓紧紧连在一起的。柳儿守着玉佩和绣帕,百姓记着她的织法和故事,地脉气顺着这些牵挂连在一起,才让永安宫的地脉一直没乱,让唐地的太平一直延续。
周玄的玄鸟杖蓝光此刻格外明亮,顺着偏殿的地脉延伸,与主殿的玉佩、兴善寺的柏脉连在一起,像一张温柔的网,把柳儿的牵挂、村民的记忆、地脉的气息都网在里面。苏清月在典籍上补写:“永安宫柳氏,唐初普通绣娘,以一帕一佩守承诺数十载,非‘鬼魂’,乃地脉之‘记灵’,记百姓之善,记太平之盼。”
夕阳西下时,我们把绣帕和玉佩一起送到了兴善寺,主持方丈把帕子铺在柏树下的石桌上,玉佩放在帕子中央,柏树叶的影子落在帕子上,缠枝莲的纹样竟像是与树叶融在了一起。柳儿的身影飘在柏树下,望着长安的方向,声音里满是释然:“终于…… 完成承诺了。”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缕淡青色的雾气,顺着柏树的根须钻进地里,与唐地的地脉彻底融在了一起。柏树下的绣帕和玉佩,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与远处永安宫的地脉气遥相呼应,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太平的故事。
我们收拾好行囊,准备往长安走,村民们送我们到宫门口,王阿婆塞给我们一块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带着吧,路上用,也让柳儿姑娘的心意,跟着你们去长安。” 小木接过帕子,灵虫们的绿光落在帕子上,轻轻晃着,像是在与柳儿告别。
走在往长安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风里带着柏树叶的清香和绣帕的皂角香,格外温暖。我握着布囊里的帕子,感受着里面煤精石、珍珠、玉佩的气息,忽然明白:我们寻的不是鬼魂,而是藏在魂灵背后的故事,是平凡人心里的坚守,是地脉与人心相连的温度。
长安的方向已经能看见淡淡的炊烟,市井的喧闹声顺着风飘过来,满是太平的气息。我们的脚步朝着长安走去,带着柳儿的绣帕,带着一路守护者的心意,带着 “守护地脉、盼太平” 的初心,准备迎接新的相遇,新的故事。
柳儿的守护没有结束,她只是化作了唐地的地脉气,继续护着这片她牵挂的土地;我们的守护也没有结束,带着她的期盼,带着一路的温暖与坚定,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风里的缠枝莲香还在,我们的初心,也永远都在。
喜欢青囊秘事:牵羊人异闻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青囊秘事:牵羊人异闻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