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军区司令部张百川、罗政委、萧参谋长三人围着桌子，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谁也没顾上擦。
“仗打了不少，家底也厚了，可咱们基础还是弱啊，不能光靠这人命去填”张百川抓起桌上那把缴获的鬼子指挥刀。”
罗政委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接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部队扩充快，新兵多，不少营连干部是从班长、排长火线提拔上来的，打仗勇敢没得说，可这指挥水平，尤其是对鬼子新花样儿的应对，差点意思。”
萧参谋长指着桌上几份战斗总结报告：“七寸峡战役，后期为啥被动？除了弹药问题，各部队配合也有脱节的地方，对鬼子那种步坦协同、重点突破的打法，我们很多一线指挥员开始很不适应，付出了不必要的代价。还有，我们自己的优势，比如夜战、近战、穿插渗透，发挥得也不够稳定。”
张百川点头，目光扫过两位搭档：“问题就在这儿，不能光低头拉车，还得抬头看路，鬼子吃了亏，肯定会变花样，我的想法是成立一个军区直属的教导队，把营长以上的干部，分批弄回来，关起门来好好淬淬火，”
“教导队？”罗政委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是得系统地总结总结，提高一下。”
“对，”张百川站起身：“这个教导队，不搞花架子，就解决实际问题。第一课，就叫‘认清楚咱们的对手’，把鬼子的三八大盖、歪把子、九二式、掷弹筒、步兵炮、都给摆出来，让大伙儿摸个够，请老赵那样的技术骨干来讲，这玩意儿怎么用，厉害在哪儿，弱点又在哪儿？怎么打才能扬长避短？”
萧参谋长补充道：“还要结合具体战例。比如鬼子的炮兵观察怎么引导？他们的步兵冲锋和火力掩护怎么配合？咱们吃亏的那些仗，教训在哪里？打赢的那些仗，关键点又是什么？”
“第二课，”张百川继续道：“就叫‘摸清楚咱们自己的家底’，咱们现在有啥？日式装备用起来咋样？和以前的老套筒、汉阳造比，长处短处是啥？步兵、炮兵、骑兵、工兵，怎么协同？山地战、平原游击战，不同地形不同打法，得总结出个一二三来，”
罗政委拍板：“政治工作这一块也得加强，怎么在劣势情况下鼓舞士气？怎么做好战前动员和战后总结？怎么在新区发动群众支援作战？这些软实力，关键时刻顶大用，”
“第三课，也是最重要的，”张百川声音沉稳下来，“就是讨论‘怎么用小的代价，换大的胜利’，咱们家底薄，跟鬼子拼消耗拼不起。得多动脑子，怎么设伏、怎么诱敌、怎么偷袭、怎么断粮道，把咱们红军的老传统，运动战、游击战的精髓，跟现在的装备、敌情结合起来，让大家敞开说，有什么好点子都抖落出来，”
三人越说越深入，很快形成了具体方案。教导队由张百川挂帅担任队长，罗政委负责政治教育，萧参谋长和各级经验丰富的旅、团长、参谋人员担任教官。学员每期一百人，培训半个月，全军区营级以上军事主管和部分优秀连长，分批参训。
命令一下，各部队反应强烈。
358旅旅长老徐在电话里跟张百川嚷嚷：“司令员，这时候抽骨干？万一鬼子摸过来咋办？”
张百川回得干脆：“老徐，磨刀不误砍柴工，骨干抽走了，副职正好锻炼独当一面，鬼子缩在城里，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来。趁这空档，把干部水平提上去，比多留几个人看家更重要，”
教二旅旅长彭辉倒是很积极：“早该这么干了，我手下那几个猛张飞，是该学学怎么用脑子打仗了，我第一个报名当教官，讲讲怎么打反击，”
几天后，晋中军区教导队在距离司令部不远的一个隐蔽山谷里正式开学。
第一期学员，清一色的团长，营长。不少人是带着伤疤来的。开学第一课，没有课堂，就在山谷空地上。
几十支各式各样的鬼子武器摆放在木架上，从步枪到机枪，从掷弹筒到步兵炮，甚至还有一辆被炸毁的鬼子坦克残骸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兵工厂的老赵和几个老师傅，拿着工具，一边拆解，一边讲解。
“都凑近点看，”老赵敲着那辆坦克的履带：“这铁王八，正面硬，侧面薄，履带是关键，集束手榴弹塞底下，一炸就瘫，看见这个观察窗没？神枪手盯准了打，” 学员们围着坦克，摸摸索索，议论纷纷。
“这九二式重机枪，打得准，打得远，压制它不能硬冲，得用迫击炮敲，或者绕侧翼，”
“鬼子的掷弹筒，威力大，打得快，打得刁钻，防它，阵地前要多设障碍，散兵坑要挖得深，”
接着是战例复盘。张百川主持，把七寸峡、七锅山等典型战役的沙盘摆出来，让参战的指挥员自己讲，当时怎么想的，怎么打的，赢了是为什么，亏了是为什么。其他学员提问、讨论，甚至争论。
“当时鬼子坦克冲过来，你们团为啥不用炸药包从侧面摸上去？”
“说得轻巧，鬼子步兵跟得紧，机枪扫得跟泼水似的，上去就是送死，”
“那就不能提前在可能通过的路段埋设地雷？或者用烟幕弹遮挡视线？”
争论很激烈，但道理越辩越明，白天实地教学、沙盘推演，晚上就围坐在煤油灯下，学习讨论战术条令、交流带兵经验，罗政委组织的政治工作讨论，同样火爆，如何巩固部队，如何动员群众，一个个实际难题被摆上台面，集思广益。
张百川、罗政委、萧参谋长每天都泡在教导队，听课，参与讨论。张百川很少直接给答案，更多的是引导和提问。
“假设你是鬼子大队长，带着一个加强大队，配属两门山炮，要来扫荡我们这个山谷，你怎么打？”张百川把一个学员叫到沙盘前。
学员皱着眉头，比划着：“我先派小股部队侦察，然后用炮火覆盖，步兵再冲锋……”
“那你呢？”张百川又指向另一个担任“八路军防守”角色的学员，“你怎么应对？”
“我……我提前把主力撤出山谷，放他进来，打他侧后和补给线，”
“那你的根据地老百姓怎么办？兵工厂怎么办？”张百川追问。
底下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出主意。
这种贴近实战的研讨，让学员们大呼过瘾，也深感自身不足。半个月的培训转眼结束，结业那天，张百川看着下面那一张张更加锐利和沉稳的脸，只说了一句话：“回去后，把学到的东西，用到带兵打仗上，要把每个连队，都变成小教导队，咱们八路军，要靠脑子吃饭，”
教导队的成效，在随后的一次小规模战斗中立刻显现出来，一股鬼子中队级规模的部队，企图偷袭根据地边缘的一个粮仓。负责防御的正是刚从教导队结业的一位营长。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死守硬拼，而是利用地形，节节阻击，诱敌深入，同时派出小分队绕到敌后，断其退路，并呼叫了附近的迫击炮排支援。结果，这个鬼子中队几乎被全歼，而八路军伤亡很小。
战报传到司令部，张百川对罗政委和萧参谋长笑道：“看见没？这教学，没白费，一个营长开了窍，能顶半个团，”
此时萧参谋长却拿着一份新情报走了进来：“司令员，政委，教导队是搞得好。但鬼子也没闲着。我们刚收到消息，梅津美治郎精心准备的那支‘挺进队’，已经训练完成，近日就会有所行动。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们的首脑机关和兵工厂。这帮家伙，据说都是老鬼子，装备精良，战术刁钻，不好对付。”
张百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敌我态势，沉默了片刻。
“看来，还得准备好磨刀石，通知各部，特别是核心警卫部门和兵工厂防卫部队，教导队毕业的这批干部，立刻把反特种作战、反渗透破坏的内容，作为训练重点，咱们要给梅津的这把‘尖刀’，准备好一块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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