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裹挟湿土腥气。
林涛起伏。
李玄霄身影疾速穿行。
衣袂猎猎。 瞬身步法，逆生二重真炁运转。
崎岖山路如履平地，只留青色残影。
越近山顶，压抑感越重。
天地间的炁，粘稠狂躁。
像有庞然大物在呼吸。
那奇异的心跳搏动声，愈发清晰。
咚…咚…咚… 沉闷，厚重，直击灵魂。
牵引他向上。 这声音，不对劲！
体内逆生真炁隐隐躁动。
秃鹫山顶，藏着什么？
片刻，冲破林木。 抵达山巅。
李玄霄微微一愣。 没有宏伟祭坛，没有异象源头。
山顶平坦处，只有一座破败小道观。
土坯墙斑驳，茅草屋顶稀疏。
几根朽木柱歪斜，摇摇欲坠。 观门前两棵老树，虬枝盘结，透着苍劲。
这破观…… 与那引动天地的巨兽心跳声，反差太大！
李玄霄眉头微蹙，放缓脚步靠近。
木门虚掩，“吱呀”作响。
他正要推门—— 轰隆！！！
惨白闪电撕裂天幕！ 雷鸣如天神怒吼，山峦嗡鸣！
刹那光亮，照进道观。 昏暗中，一道模糊白影，背对门口，盘膝静坐。
李玄霄瞳孔骤缩！
炁息瞬间收敛到极致，融入阴影。
他轻轻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观内狭小昏暗。
陈腐气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一
个蒲团，一张破旧供桌。 供桌上，一块模糊牌位。
再无他物。
白衣身影，静坐蒲团。
似察觉有人，并未回头。
苍老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既是有缘，何不上前？” 声音不大，却透着看透世事的沧桑。
李玄霄目光微凝，不动声色打量四周。
目光落在牌位上。
借着微光，隐约辨认出两个古篆—— “剑神”。
剑神？ 他心中微动，视线重落白衣背影。
洗得发白的旧道袍，满头银发披散。
身形枯槁，仿佛风一吹就倒。 李玄霄暗运逆生二重，三勾玉写轮眼开启。
感知！ 结果让他心头一凛！
空！ 一
片虚无！ 感知探入，如泥牛入海！ 感应不到丝毫炁息波动！ 这怎么可能？！
要么，是普通老人。 要么……其实力，远超他感知极限！
结合“剑神”牌位和山顶异象，答案不言而喻。
眼前这位，是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小友不必拘谨，坐。”苍老声音再响，带着平和。
李玄霄压下惊疑，上前。 在老人对面蒲团坐下。
老人缓缓转身。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如干涸河床。
眼睛，最引人注目。 浑浊，暗淡，蒙着厚厚灰尘。
看不到半点神采。 宛如……死寂深潭。
“你，为何而来？”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在李玄霄身上，声音平淡。
李玄霄沉吟。
为异象？为解惑？还是……为那冥冥中的指引？
“为寻道而来。”他平静回答。
“寻道……”老人嘴角似乎动了动，似笑非笑，“呵呵……好一个寻道。”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听不出情绪。
“人贵自知，你能走到这里，已算不易。”
李玄霄看着那双死寂的眼睛，问： “敢问前辈，在此多久了？”
老人浑浊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
“多久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忘了……一百年？一百二十年？还是更久……”
一百多年？！
李玄霄心头剧震！ 普通人寿不过五六十，异人百岁也凤毛麟角！
眼前这位，竟是活了超过一个世纪的老怪物！
“前辈修为通玄，令人敬佩。”李玄霄由衷道。
“修为通玄？”老人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干瘪脸上首次露出明显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悲哀与绝望！
“哈哈哈……”他干笑，声如夜枭啼哭，“通玄？又有何用！” 他猛地抬头，死寂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两簇灰败火焰！
“小友可知，水为何循环往复？”
李玄霄一怔：“水汽蒸腾，凝云化雨，重归大地……”
“是啊！重归大地！”老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近乎癫狂的悲怆，
“水能升天，终究要落回地面！永远被困在这方天地，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我辈修士，炼炁修真，逆天求的是什么？超脱！飞升！跳出这天地樊笼！”
“可结果呢？”
老人枯槁手指猛指天空，声音凄厉，“此路已绝！此路已绝啊！！！”
轰隆——！
又一道惊雷炸响，仿佛印证！
“前人走到悬崖边，发现前面是万丈深渊，无路可走！留下的，只有绝望！”
“术！术！术！”
他猛捶胸口，发出闷响，“无论你将‘术’钻研得多精妙，多强大，终究是在这樊笼内打转！触不到真正的‘道’！摸不到那超脱的门槛！”
“术之尽头，并非通天！” “而是……绝路！”
最后四个字，如万载寒冰，带着彻骨寒意和无尽绝望，重重砸在李玄霄心头。
他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悲凉与不甘。
三一门关于《逆生三重》的记载，似乎在此得到印证——完美炁化，也无法飞升。
这个世界的修行，真有无法逾越的极限？ 真的……无法成仙？ 长久的沉默。
只剩窗外风雨声。
许久，老人眼中激动与悲怆平复，重归死寂灰败。
他深深看了李玄霄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罢了，与你说这些作甚。”
他摆摆手，语气恢复平淡，“你我相逢，也算缘法。”
“贫道一生枯坐，悟得一套剑术，或许……对你有用。”
“剑术？”李玄霄微怔。
“嗯，”老人点头，“名为‘九寰问道剑’。”
“非门非派，无甚传承，贫道一生心血，留着无用，赠予有缘。” 李玄霄心中一动。
活了一百多年的“剑神”，一生心血的剑术，岂是凡品？
“道长厚赐，玄霄愧领。”他起身，郑重行礼。
“好。”
老人点头，颤巍巍起身，走向门口。
哗啦啦—— 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豆大雨点密集砸落，织成弥天水网，笼罩天地。
老人立于门檐下，任风吹雨打。
白色道袍很快湿透，他浑不在意。
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没有炁息波动，没有惊人气势。 只是随意向前一划。
嗤！
一道无形锋锐之气，骤然破开沉重雨幕！
指尖划过处，密集雨水被从中剖开！
显露一道清晰、短暂的真空轨迹！
“九寰问道剑，脱胎上清秘传，融三十六洞天灵炁运转之理。”
老者声音在哗哗雨声中响起，清晰入耳，带着独特道韵。
“此剑，不为杀伐，只为问道。” 话音未落，再次挥指。
嗤！
又一道无形剑气斩出。
却柔和许多，如无形春风拂过。
飘落雨丝被轻轻荡开，形成短暂无雨区，却未搅乱雨落节奏。
“剑即金丹，丹成则仙。”
“以剑为舟，以炁为帆，斩破虚妄，剑叩天门！”
老者一边说，一边在雨中演练。
手中无剑，指尖划过，却似有万千剑影随行。
时而迅疾如奔雷，无形剑气撕裂雨幕，发出尖锐破空声，霸道绝伦！
时而婉转如流水，剑意绵长，润物无声，将狂暴雨点梳理得温顺。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在他手中完美融合，透着玄奥与和谐。
李玄霄站在老人身后，心神沉醉。
眼中三勾玉写轮眼急速转动，疯狂捕捉、解析！
那无形剑气的轨迹！炁息流动的奥秘！
这套剑术，与他所知功法截然不同。
没有逆生三重的霸道，没有忍术的诡谲。 没有丝毫杀伐戾气。
蕴含的，是更宏大、更本源的力量。
模仿天地自然，挖掘自身潜力。
叩问那虚无缥缈的“大道”！ 一剑斩出，非为伤敌。 是为斩开迷雾，斩破桎梏，窥见真实！
【叮！检测到超凡剑术传承：九寰问道剑（残缺\/意境）】
【蕴含部分世界本源法则碎片，解析中……1%…3%…】
【领悟‘问道’意境（初窥门径），精神力微量提升！】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让李玄霄心中更添震撼。
果然非同凡响！ 许久，演练完毕。
老者收手而立，枯槁身影在风雨中愈发萧索。 雨水打湿银发，顺着皱纹滑落，他毫无所觉。
“此剑虽有可取之处，”他转身，浑浊眼睛看着李玄霄，语气平静，带着看透后的淡然，“却也……非通天之路。”
“术有尽头，道无止境。”
“你天资不凡，根基扎实，或许能在此基础上，走出自己的路吧。”
李玄霄沉默，消化着老者的话，和“九寰问道剑”带来的震撼。
这不仅是剑术，更是一种独特的修行法门，“问道”的途径！
他抬头，迎着老人那双看透一切的浑浊眼眸，问出那个盘旋心底许久，也因老者的话而更迫切的问题：
“敢问道长……”
“这世间……”
“真有仙否？”
话音落，道观内外，只剩哗哗雨声。
老人闻言，没有回答。
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
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那枯槁的手指。
指向了…… 那乌云翻滚、电蛇乱舞，汇聚着无尽狂暴炁息的天空！
轰隆——！！！
一道比之前所有雷霆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巨大紫色闪电！
如天神战矛，猛然贯穿天地！
耀眼紫光瞬间将整座秃鹫山映照得如同白昼！
紧随而至的雷鸣，仿佛要撕裂耳膜，震得大地疯狂颤抖！
李玄霄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天威骤然降临！
心脏都仿佛漏跳一拍！
而那位白衣老者，就在这灭世般的雷光电蛇映照下，身影渺小，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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