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织之心】的搏动沉静而悠长,如同深海之下缓慢涌动的地脉核心。艾米尔沉浸在“织心初悟”的玄妙境界中,对外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他不再急于拓展织网或点燃星火,而是将全部心神用于内化“织光之痕”的奥义,并以全新的视角,重新梳理、加固着那张以他为核心、悄然延伸向四面八方的无形之网。
每一根被意念浸染、以“守护”与“生机”为核心重新编织的“网线”,都变得更加坚韧、灵动,且与周围环境的能量背景完美融合。它们不再仅仅是传递信息与能量的管道,更成为了艾米尔感知世界的敏锐触须,以及……散播微弱影响的无形渠道。
他“看”到“铁砧峡谷”中,那株“星苔”在优化后的织点滋养下,第五对叶片已悄然舒展,形态更加优美,银色的纹路如同活着的星河在其上缓缓流淌。它散发的平和力场甚至开始微弱地影响峡谷入口处那片被封印区域残留的混乱能量,使其躁动有所平息。哈桑老人竟尝试着用捡来的破布,蘸着珍贵的冷凝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昏迷净化者脸上的污垢。那净化者的呼吸更加平稳,偶尔会在无意识的呓语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生机,如同石缝中渗出的清泉,虽细弱,却持续不断地改变着这片死地的生态。
他也“听”到旧城废墟之下,那些被掩埋的古老遗迹,在他更深层次的“共鸣”感知中,似乎也因外界持续的地脉动荡和他自身“织光”波动的刺激,产生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反应。有的遗迹波动变得更加活跃,仿佛沉睡的巨兽在翻身;有的则更加内敛,如同受惊的含羞草收缩了起来;还有一两处,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冰噬”寒意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冰冷气息,这让他格外警惕。
而通过那些被强化的连接,更多微弱但清晰的“声音”传入他的感知:
那个名为塔希尔的老学者,在图书馆掩体中废寝忘食地研究着他提供的关于“地脉晶化”和“遗迹分层”的线索,并与同伴们激烈讨论,试图构建一个理解当前世界能量格局的新模型。他们的思维火花,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代表着理性与知识在绝境中的顽强存续。
火种后勤官贾拉勒,开始更加“灵活”地处理手中的物资。他将一些即将报废但尚可使用的过滤器“疏忽”地留给了最需要的家庭,将部分“损耗”的药品悄悄转给了据点里那个自己采药、试图救治伤员的赤脚医生。他的每一次微小“违规”,都伴随着内心的挣扎与一丝履行真正“守护”职责的慰藉。
边境小镇的索菲亚,顶住了压力,没有接受“神谕”的“圣种”。她依靠着自己辨认草药的知识和从废墟中搜集的少量物资,艰难地抚养着孩子。她的坚韧,如同风中摇曳但绝不折断的芦苇,感染了身边少数几个尚未完全被狂热吞噬的邻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沉默的互助圈子。
这些散布各处的“星火”,并未汇聚成燎原之势,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涟漪,证明着在毁灭与疯狂的浪潮下,仍有不同的力量在悄然生长,试图维系着文明的余烬与人性的微光。
艾米尔如同一个耐心的园丁,默默地观察、记录着这些变化,偶尔,会通过强化后的连接,传递去一丝更加精纯的“平静”或“鼓励”的意念,助长其势,却从不强行干涉。他越发明白,“织光”的真意在于引导与滋养,而非塑造与控制。
然而,绝对的平静注定是奢侈品。
就在艾米尔沉浸于这种“内修”与“观察”的状态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探查”意味的灵能波动,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拂过了数条被他刚刚强化过的、连接着旧城外围区域的“网线”!
这波动极其小心,能量级别很低,若非艾米尔刚刚完成了对“网线”的强化,感知灵敏度大增,几乎无法察觉!它带着一种艾米尔有些熟悉的、属于火种序列特有的秩序与冰冷感,但其探查手法更加精妙、更加……有针对性?仿佛在专门搜寻某种特定的、非火种制式的灵能残留!
是莎拉中尉?还是火种内部其他精通灵能探测的专家?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对旧城区域的监控!而且,似乎掌握了一种更高效的、搜寻“异常”的方法!
艾米尔心中凛然,立刻将涉及旧城区域的所有“网线”的活性降至最低,模拟出与周围环境完全一致的“死寂”状态,如同受惊的尺蠖,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
那探查波动来回扫描了数遍,一无所获,最终缓缓撤回。
虚惊一场。但艾米尔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火种对“旧城-01”区域出现的异常能量(即他之前引动地脉余烬)的追查绝不会停止。他的“网”必须更加隐蔽。
就在他刚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内修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波动,顺着一条连接着西部荒漠某条古老商路遗迹的“网线”,猛地撞入了他的感知!
这股波动狂野、混乱,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但又与“神谕”那带着冰冷秩序的狂热不同,更加原始,更加……不加掩饰!伴随着波动传来的,是一幅破碎的画面——一支小型商队(或许是试图穿越荒漠的逃亡者)的残骸,散落在沙丘之间,几具尸体干瘪扭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而在残骸周围,游荡着几只形态不定、如同由沙暴和阴影构成的扭曲生物!
不是异变体,也不是“寂灭兽”!这是……某种基于这片荒漠本身恶劣环境诞生的、全新的怪物?是因为持续的地脉动荡和能量污染,催生出了本地化的灾难吗?
艾米尔的心沉了下去。“冰噬”的威胁尚未解决,新的灾难形式又在不断涌现。这个世界,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向更加未知和危险的深渊。
他记录下这股波动的特征和位置,暂时无力干预。只能希望火种的巡逻范围能够覆盖到那里,或者……那些怪物自行消散(但这可能性很小)。
内外的压力,从未真正远离。
艾米尔悬浮在深渊中,【初织之心】的光芒稳定如常,但他的意识却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巩固自身,连接星火,应对窥探,警惕新生威胁……
他的路,还很长。而时间,似乎越来越紧迫了。
他看了一眼那条连接着“春聆谷”的能量痕迹,依旧沉寂。又看了一眼极北方向,那“冰噬”的阴影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
不能再一味蛰伏了。
是时候,在确保自身隐匿的前提下,开始一些更积极的……“织动”了。
比如,或许可以尝试,通过那些被强化的“网线”,向像塔希尔那样的“知识星火”,传递一些关于如何利用现有条件,构筑最简单能量防护或预警法阵的、极其基础的“织光”原理?不求他们能掌握,哪怕只是激发一些思路,或许也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一点作用。
又或者,能否通过“网线”,极其隐蔽地引导某些区域相对平和的地脉能量,悄然改善一点点局部环境,比如让一口即将干涸的老井多渗出几滴水?让一片盐碱地稍微松动一丝?
行动必须微小,必须分散,必须如同自然现象般不起眼。
但无数个微小的改变累积起来,或许就能在这片绝望的死水中,激起一丝真正属于希望的“微澜”。
艾米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织光者,当如春雨,润物无声。
他调整着【初织之心】的韵律,开始规划起第一次主动的、分散的、微小的“织动”尝试。
死水之下,微澜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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