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对凌浩而言，是身体和意志的双重煎熬。
每天固定时间，未来生物科技的技术团队都会准时抵达，如同最精密的钟表。
他们沉默、高效、专业，在异管局人员的严密监视下，进行那套已然流程化的“每日调制”。
乳白色的生物能量如同温和的潮水，一次次抚平他体内躁动欲裂的力量，带来短暂的平静，却也像无形的刻刀，一次次加深着那生物纳米网络在他能量循环中的烙印。
凌浩能清晰地感觉到，每次调制结束后，身体对那种外部能量的“期待”和“依赖”就加深一分。
那种感觉并非舒适，而是一种缓慢的、令人不安的成瘾性平静。
而调制间隔期，则是他自我挣扎的时刻。
在苏婉的严密监控和数据支持下，他一次次尝试着按照她提供的复杂能量频率模型，调动自身那依旧混乱不堪的岩铠之力，去模拟、去共鸣、甚至试图去反向渗透那层生物网络。
但结果无一例外，全是失败。
他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狂暴而难以精细操控。
稍一尝试深入干涉那精密的生物网络，不是引发自身能量的剧烈反噬，疼得他几乎晕厥，就是引得那生物网络自动产生更强的抑制脉冲，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点意念彻底冲垮。
好几次，监测仪器都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吓得星枢和医疗兵差点启动强制镇静。
“不行…还是不行…”
又一次尝试失败后，凌浩瘫在病床上，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浓浓的挫败感，
“太精细了…我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就像用攻城锤绣花…”
苏婉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数据，语气平淡：
“预料之中。你的序列本质是毁灭与力量，并非精密操控。强行尝试的成功率低于理论值0.7%。建议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自我损耗。”
就连最乐观的磐石，看着凌浩一次次失败后更加苍白的脸色，也忍不住劝道：“凌浩，慢慢来，别把自己先折腾垮了…”
凌浩闭上眼，牙关紧咬。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就在这种绝望的挣扎持续到第五天，凌浩几乎要被那无力的现实和日益加深的依赖感逼疯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一个深夜，悄然来到了他的病房外。
来人是周启。
他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作训服，独臂的身影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孤寂。
他得到某种许可，通过了层层守卫的盘查，无声地滑着轮椅进入病房。
墨锋和星枢正好也在，看到周启，都有些意外。
同为总部超凡者，众人显然都认识。
“周顾问？这么晚了，有事？”
墨锋起身问道。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始终保持着敬意，但也知道此人行事莫测。
周启没有看墨锋，那双空洞的眼睛直接落在病床上形容憔悴的凌浩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漠然：“听说你快变成未来科技的形状了？”
这话说得极其直接，甚至有些刺耳。
凌浩猛地睁开眼，看向周启，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周顾问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没那么无聊。”周启滑动轮椅，靠近病床，无视了旁边脸色不愉的磐石和好奇的星枢，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觉得你可能需要一点…别的‘选项’。”
“选项？”凌浩皱起眉。
周启的目光扫过凌浩身上连接的各种监控仪器，尤其是那些标注着未来生物科技型号的设备，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讥诮：“依赖一家公司的‘仁慈’过日子，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每一天，自己的身体都更像别人的东西？”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凌浩最痛的地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凌浩的声音沉了下来。
周启缓缓道：“总局的档案库里，封存着许多比平常战斗那些异变人更…特别的存在。有些是因为能力过于诡异无法分类，有些是因为牵扯太大被刻意遗忘。其中有一个，代号【轮回之主】。”
【轮回之主】？
这个名字让病房内的几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深意。
“他的能力是什么？”苏婉突然开口，她对这种未知存在的兴趣显然极大。
周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清楚具体细节，档案加密等级极高。只知道他似乎能干涉某种‘循环’，与‘重置’、‘痕迹’之类的概念有关。传闻他能看到甚至影响事物留下的‘印记’，包括…能量创伤留下的顽固‘疤痕’。”
能量创伤的疤痕？！！
凌浩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体内的损伤，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就是最深刻的能量疤痕吗？！
“他在哪？！”凌浩急声问道。
“不知道。”周启回答得很干脆，“档案只提及其存在，没有位置信息。他被列为最高机密，据说知晓他具体关押地点的，整个异管局不超过五人。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警告：“寻找他，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行为。先不说能否找到，就算找到了，与他接触的后果也无法预料。他可能帮你‘修复’疤痕，也可能让你陷入更诡异的‘循环’，甚至…直接把你变成他能力的一部分。档案里用了‘不可控’、‘概念级危险’来形容他。”
病房内陷入死寂。
一个是被商业公司慢性控制。 一个是去寻找一个档案中都被称为“概念级危险”的未知存在冒险。
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在两种绝望中权衡！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凌浩盯着周启的眼睛。
周启沉默了片刻，那只独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良久，才缓缓道：
“因为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了。被科技驯化，或者自我毁灭，都不是我感兴趣的结局。而【轮回之主】…他代表着一种彻底脱离常轨的‘变数’。”
他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凌浩，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个世界正在滑向更深的地方，凌浩。要么被规矩磨平，要么被力量吞噬，要么…就得找到属于自己的、哪怕是最邪门的路。”
说完，他不再多言，滑动轮椅，无声地离开了病房，留下陷入巨大震撼和纠结中的几人。
周启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
依赖罗鸣的公司，看似安全，实则慢性死亡。
寻找【轮回之主】，看似渺茫，却有一线彻底摆脱控制的希望，但代价可能是无法想象的未知危险。
凌浩看着天花板，体内那乳白色的生物网络似乎又在微微发热，提醒着他日益加深的束缚。
几天来的失败证明，依靠自己常规的力量挣脱，希望渺茫。
那么…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眼底凝聚。
也许，他真的需要一点…“邪门”的路子。
“墨队，”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能帮我查一下…关于这个【轮回之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信息吗？”
墨锋脸色凝重：“凌浩，周顾问的话不能全信，而且这太危险了！”
“还有比现在更糟的吗？”凌浩反问，语气平静得可怕。
墨锋哑口无言。
苏婉则看着凌浩，又看了看周启离开的方向，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浓厚的、近乎狂热的研究兴趣。
【轮回之主】…概念级危险… 这或许，是一个比生物科技更值得探究的课题。
新的方向已经出现，尽管它笼罩在迷雾和危险之中。但对于近乎绝望的凌浩来说，哪怕只是一丝微光，也值得用一切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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