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浊浪吞形影，孤身探虎穴
“黑影……捞走了伊晨……”
阿石带着哭腔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余多心中。
伊晨被冲走了？被一个神秘黑影带走？是生是死？落入谁手？
无数可怕的念头瞬间涌上脑海，让他几乎窒息。黄河浊浪滔天，天威难测，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在那种情况下救人也是九死一生！那黑影是恰好路过？还是早有预谋？是嵩山派的水鬼？还是……其他更为诡异的势力？
余多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焦虑，仔细检查阿石的状况。少年除了惊吓过度和些许擦伤外，并无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看清那黑影往哪个方向去了吗？”余多声音沙哑地问道。
阿石努力回忆，颤抖着指向下游偏南的方向：“好……好像是往那边……但太快了，一眨眼就没了……”
下游偏南……余多极目远眺，那边河岸地势更为复杂，多有峭壁深潭，远离渡口和官道。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河风，强迫自己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伊晨若被掳走，对方必有目的，短时间内或许暂无性命之忧。而自己此刻内伤不轻，带着阿石贸然追踪，不仅效率低下，且极易再次遭遇嵩山派搜捕队伍。
必须尽快恢复伤势，并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再从长计议。
他搀扶起阿石：“我们先离开河边，找个地方躲起来。”
两人沿着河岸，向上游一处地势较高的密林跋涉。途中，余多运气调息，默默运转玄冥真气，疏导着被巨浪震得有些紊乱的内息。幽泉之畔的感悟此刻显现出效果，虽然内伤不轻，但真气运转比以往更加凝练高效，恢复速度也快了不少。
在林深处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余多仔细探查确认安全后，才带着阿石躲了进去。
“阿石，你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出来。”余多将剩下的干粮和清水大部分留给少年，神色凝重地叮嘱，“我必须去找伊晨，也要打听其他乡亲的下落。你等我回来。”
阿石虽然害怕，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含着泪重重点头：“余大哥，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找到伊晨姐！”
余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再次投入寒冷的夜色之中。
他并未立刻向下游寻找，而是先潜回了之前遭遇凌汛的河滩附近。那里一片狼藉，嵩山派和官兵早已撤离，只留下一些破损的车辆器械和被浪头拍晕、尚未醒转的零星士卒。
余多如同幽灵般掠过，并未理会那些士卒，而是仔细搜寻着可能存在的线索。
果然，在一处被大水冲垮的芦苇荡旁，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几枚深深嵌入泥地的特殊脚印。那脚印比常人纤细，落地极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类似水渍溅射的纹路，显然轻功极佳，且很可能长时间在水中活动。
不是嵩山派常见的硬底靴印记！
余多心中一凛，循着那断断续续、时而没入水中的脚印，向下游追踪而去。
越往下游，地势越发险峻，河道收窄，水流更加湍急，两岸多是陡峭岩壁。那脚印最终消失在一条注入黄河的支流河口。
这条支流水量不大，却异常清澈寒冷，蜿蜒流向南方的群山之中。河口岸边岩石上，余多又发现了一小块被钩爪之类利器刮下的、细微的黑色布料纤维，材质特殊，非丝非麻。
线索在此中断。
对方显然是水路高手，进入这条支流后，便再难追踪。
余多站在河口，望着幽深清冷的支流，眉头紧锁。伊晨被带往了这个方向？这条支流通向何处？
他极目远望，只见支流上游的群山之间，于月色下隐约可见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轮廓，飞檐斗拱，似乎是一处庄园别院，但却透着一股森严气象，绝非普通富户居所。其位置险要，易守难攻。
那是……？
余多忽然想起之前从那嵩山巡山弟子小头目口中逼问出的信息——“城西别院……那里也关了一些重要俘虏……”
难道就是那里？！嵩山派设在黄河以西的一处秘密据点？用来关押特殊俘虏的地方？
伊晨是被嵩山派的水鬼趁乱捞走，关进了那座别院？
这个猜测让余多心中既惊且怒，但同时也燃起一丝希望——如果伊晨真的被关在那里，至少说明她还活着！而且有了明确的目标！
但那座别院看上去守卫森严，绝非善地。自己如今有伤在身，孤身一人，贸然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必须从长计议。
他压下立刻前往探查的冲动，记下别院的位置和周边地形，然后迅速原路返回，沿途小心抹去自己的痕迹。
回到山洞时，天已蒙蒙亮。阿石蜷缩在洞角，听到动静吓得一抖，见是余多才松了口气。
“余大哥，有消息吗？”
余多缓缓点头，眼神锐利：“我可能找到伊晨的下落了。”
阿石顿时激动起来：“真的？在哪里？”
“可能被关在嵩山派的一处秘密别院里。”余多沉声道，“但那地方守卫森严，我需要先恢复伤势，再想办法混进去查探。”
他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取出怀中那枚得自幽泉之畔、寒气逼人的幽蓝晶石握在手中，全力运转玄冥真气疗伤。
晶石中的精纯寒意源源不断涌入体内，加速着伤势的恢复，也滋养着他消耗的真气。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别院的地形，思索着潜入的策略。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渐高。
余多体内伤势好了七七八八，真气也恢复了大半，甚至因祸得福，对玄冥真气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他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阿石，你在此处等我。若我三日未归……”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你便自行往南，去衡山地带，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余大哥！”阿石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余多断然拒绝，“那地方太危险，我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你留下，保存实力，也是接应。”
他不由分说，将大部分干粮留给阿石，自己只带了一点清水和那枚幽蓝晶石，再次离开山洞。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嵩山派城西别院！
他沿着支流河岸，利用林木岩石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片森严的建筑群靠近。
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戒备森严。明哨暗卡遍布，巡逻的嵩山弟子队形严谨，目光锐利，远非普通巡山弟子可比。甚至在一些隐蔽的制高点上，余多还感知到了极其微弱的、带着冰冷气息的潜伏者——很可能是幽冥道的暗哨！
果然有幽冥道的人参与！
余多心中更加警惕，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耐心地寻找着防卫的漏洞和潜入的时机。
他观察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发现了一处可能的机会——别院西侧有一处陡峭的崖壁，下方便是那条寒冷支流。崖壁光滑，难以攀爬，因此守卫相对松懈，只有固定时间有巡逻队经过。而崖壁之上，恰好有一处茂密的树丛，可以暂时藏身。
或许，可以从水下潜近，利用崖壁攀爬上去？
夜幕缓缓降临，星月无光，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余多深吸一口气，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支流之中，向着那处陡峭崖壁，缓缓潜去。
孤身一人，重伤初愈，潜入龙潭虎穴。
只为确认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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