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站在青石峡的碎石路上,手中握着判官笔,笔尖尚有血珠滴落。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刺客——那人一只手被钉在树干上,火折子滚进沟壑早已熄灭,只剩一缕焦味混在风里。
他未动,目光落在剩下的三人身上。那三人并未持兵刃,却站得极稳,腰背挺直,显然是练家子。谢珩缓步上前,将判官笔拆成三段:一段藏入袖中,一段夹于指间,最后一段握在掌心。
“谁派你们来的?”
无人应答。
他手腕一抖,第一段笔锋疾射而出,正中一人手腕。那人闷哼一声,刀脱手落地。第二段笔划出弧光,精准割断另一人背后的弓弦。弓尚未坠地,第三段笔已抵住最后一人的咽喉。
那人喉结滚动,鲜血顺着脖颈蜿蜒而下。
谢珩逼近一步:“是二皇子?”
那人冷笑,咬紧牙关不语。
他又上前半步,声音低沉:“我娘献了三天血,你们半路劫匣,究竟图什么?”
那人终于开口,嗓音沙哑:“殿下说……长公主的血可炼长生丹……服之不死……”话未尽,面色骤然发黑,嘴角溢出黑血,身子一软,倒地不动。
谢珩收笔蹲下,掰开那人嘴,从舌底抠出半颗漆黑药丸。他端详片刻,收入袖中荷包。
此时马车帘微动,长公主走了出来。她手持拂尘,白穗垂落,步伐沉稳。
谢珩快步迎上:“您怎么出来了?”
“坐不住。”她淡淡道,“事情完了?”
“人都死了。”
她点头,走到尸身旁看了一眼,又轻轻抚过拂尘上的绒毛。谢珩察觉那白毛略显灰暗,似曾沾染何物又被擦拭干净。
“他们用暗器伤您了?”
“两根银针,有毒。”她语气平静,“被拂尘挡下了。”
谢珩凝视她的手。指尖稳定,却泛着淡淡的紫意。
“您中毒了。”
“小伤。”她转身朝马车走去,“无碍。”
他上前欲扶,却被她轻轻推开:“我能自己走。”
他不再伸手,只低声问:“‘长生丹’的事,您听过吗?”
长公主脚步一顿,回首看他:“这种荒唐话你也信?”
“可他们都说了同样的话。”
她沉默良久才道:“我的血确实有些异样。二十年前自南疆归来,太医便说我脉象非常。宫中查过几次,终究未明缘由。”
谢珩皱眉:“沈从吾也验过?”
“他是当年参与验血之人之一。”她望着儿子,“你怎么知道他?”
“近日薛府有异动,崔紫菀昨夜见过他。”
长公主未言,登车而去。帘幕垂落前,留下一句:“别让她再为你拼命。”
谢珩伫立原地,久久未动。
车队继续前行,他牵马行于最外侧。冷十三派来的人已清点完尸体,留两人守现场,其余随行护送。
他走在后方,不时回望山路。天色将明,雾仍未散。肩上伤口隐隐发热,每走一步都牵起一阵钝痛。
忽有一鸟自林中飞出,在他头顶盘旋一圈后落下。他取下绑在鸟腿上的纸条,展开一看。
字迹简短:薛府后院起火,春桃救出药箱,崔紫菀失踪。
他将纸条揉作一团,塞入口中嚼碎咽下。随即翻身上马,加速追上队伍。
长公主闻得马蹄声,掀起车帘:“出了何事?”
“家中有变。”他说,“但血匣不能停。”
“那你回去。”她道,“此处有人护卫。”
“不行。”他摇头,“您刚躲过袭击,我不能此刻离开。”
“那你两边都顾不上?”
谢珩沉默,手探入怀中,触到那半颗药丸。他想起薛明蕙咳血的模样,帕子上的花纹一闪而过,仿佛某种无声提醒。
“我会安排。”他说,“先送您安全抵达竹楼。”
长公主望着他,抬手撩开他额前碎发。动作轻柔,一如他幼时那般。
“你小时候最怕我受伤。”她说,“每次听说我在宫里跪佛堂,都要哭。如今换你护我了。”
谢珩喉头一紧。
“您不该亲自来。”他又说了一遍。
“我不来,谁能确信这血送到?”她倚回车壁,“她撑不了多久了吧?”
这次,他点了点头。
长公主闭目:“那就快些走吧。”
车队继续前行。谢珩骑在马上,一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判官笔上。笔身犹带血痕,一滴一滴落在马背,渗进黑色鬃毛之中。
天光渐亮,薄雾微散。前方山路转角处出现几道人影,是冷十三派来的接应。他们衣着寻常,腰间隐匿兵刃,见车队到来即让出路来。
谢珩策马上前交代几句,回头对长公主道:“前面便是平路,两个时辰便可到竹楼。”
她轻嗯一声,不再言语。
谢珩放缓马速,从荷包取出那半颗药丸,置于掌心细看。丸药漆黑圆润,表面布满细微裂纹。他以指甲刮下一星粉末,凑近鼻端轻嗅。
微苦,带着草药气息。
这不是寻常毒药,亦非普通迷香。这味道他认得——曾在谢府书房密匣中见过相似药包,标签上写着“南疆蛊引”。
他猛然抬头,望向竹楼方向。
正欲调转马头加速前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急回首,只见长公主的马车猛地一晃,车帘被人从内掀开。她半个身子探出,一手扶着门框,脸色惨白。
“阿珩!”她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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