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太和殿的喧嚣与浮华，夜晚的宫道显得格外清寂。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青石板上，勾勒出几人长长的影子。凌灵牵着凌玥微凉的小手，缓步而行，白露和丹枫则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
“姐姐，”凌玥仰起小脸，月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带着一丝担忧，“我们就这样直接走了，真的没事吗？皇上和太后娘娘会不会不高兴？”
凌灵感受到妹妹的忐忑，轻轻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温和：“没事的，玥儿。你还小，不用操心这些。” 她顿了顿，想到妹妹终究要在这京城生活，一味保护并非长久之计，便又开口道：“不过，让你早些明白些道理也好。玥儿，记住，你有姐姐在，只要你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不去主动害人，若有人敢欺到你头上，不必忍气吞声，直接反击回去便是，天塌下来有姐姐给你撑着。”
凌玥摇了摇头，小眉头微蹙：“姐姐，我不是害怕他们来害我。我是担心你……你就这样走了，皇上和太后面上无光，还有那个二皇子……白露姐姐之前悄悄跟我说过，我们在抚远城的时候，你救了长公主，当时那些坏人，就是二皇子派去的，是吗？”
跟在后面的白露听到这里，脖子一缩，心跳都漏了半拍，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影子里。
她当时也是一时嘴快，没想到玥儿小姐记在了心里，还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她紧张地偷瞄凌灵的脸色，生怕主子怪罪。
谁知凌灵并未动怒，只是语气平淡地肯定了凌玥的猜测：“是的。所以当时长公主请求我护送她回京，我直接拒绝了。”
她低头看着妹妹，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悠远，“姐姐不喜欢这里的人，整日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原本，姐姐只希望你能在一个简单安宁的环境里，平安喜乐地长大。”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语气又变得坚定：“但是，既然阴差阳错，我们还是来到了京城。那便既来之，则安之。至于皇上和太后高不高兴……”
凌灵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些许傲然的弧度：“只要姐姐的价值一直在，他们还有需要倚仗、甚至求到姐姐的地方，那么，他们就不会真的‘不高兴’。”
她心中暗自补充：若是连这点随心所欲的底气都没有，前怕狼后怕虎，她还修个什么仙？追求什么大道自在？
说实在的，在她看来，这劳什子的帝王之怒，远不如一个怨气深重的厉鬼来得有威胁。
听到姐姐如此笃定的回答，凌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中的担忧确实消散了不少。
白露也暗暗松了口气，主子没有追究她的多嘴。
一路说说笑笑，穿过几重宫门，绕过精致的亭台楼阁，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宫苑——澄心堂。
澄心堂并非单一的一座宫殿，而是一处独立的、功能齐全的院落群。
位置虽在宫内，却巧妙地借助假山、林木与主宫殿区隔开，环境清幽，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院门是古朴的月洞门，上方悬着先皇御笔亲题的“澄心堂”三字匾额，字迹苍劲有力。
踏入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富丽堂皇的殿宇，而是一片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庭院以“雅”、“静”为基调，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缝隙间点缀着翠绿的苔藓。
最引人注目的，是庭院一侧那片生机勃勃的竹林。不是寻常细竹，而是杆身挺拔、色泽深翠的湘妃竹，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带来阵阵清凉雅意。
竹林旁，有一口以汉白玉栏杆围起的小小水池，池水清澈，几尾锦鲤悠然游弋。
另一侧，则开辟了一小片药圃，里面种植着一些常见的、却生长得格外茁壮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自然是赵德安的手笔了，方便她随时取用。
主体建筑是一座三开间的厅堂，用作凌灵平日接待访客的地方。
厅堂布置得简洁而高雅，多宝阁上摆放着一些古籍、瓷器，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水墨画，没有过多金银装饰，却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的气质。
穿过厅堂后的抄手游廊，便进入了内院。内院是凌灵和凌玥日常起居的地方，完全与外间隔绝，私密性极好。
这里同样绿植环绕，安静得只能听到虫鸣。
凌灵和凌玥各自拥有一个独立的小院，相邻而居，既方便照顾，又保证了彼此的独立空间。
凌灵的小院里，陈设更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榻，一个巨大的书架，一个打坐用的蒲团，便是全部。
窗户开得极大，正对着那片湘妃竹，抬眼便是满目苍翠。
而给凌玥准备的小院则温馨许多，充满了少女气息，摆放着绣架、琴案、书桌等物，都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配置，却又比寻常闺房多了几分书卷气和灵动。
在内院的一角，还有一间特别开辟出来的“教室”。
这里光线充足，布置得如同一个精致的书房，摆放着四张独立的书案，对应周清澜等四位女先生。
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书架，上面已经摆放了一些启蒙和进阶的书籍。墙上挂着地图、字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用于演示天文地理的简易浑天仪。
这里将是凌玥未来接受教育的主要场所。
回到这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太和殿中的种种纷扰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那月洞门之外。
凌灵深吸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感觉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这里，才是她在京城暂时栖身的，一方宁静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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