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按时上课,按时吃饭,按时回到宿舍。她甚至拿起画笔,试图继续那个名为《废墟上的赞歌》的系列。但每一次,笔尖落在纸上,勾勒出的却不是宏伟的废墟或悲悯的巨龙,而是破碎的指环、雨水中撕碎的请柬、以及那双盛满绝望的、熟悉的眼眸。
“小溪,出去走走吧?”姜芷晴第无数次提议,语气小心翼翼,“听说美术馆有个新展……”
“不用了。”林溪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把这张画完。”
可她面前的画纸上,只有杂乱无章的线条,如同她此刻的心绪。
秦悦默默地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手边,看着她日渐尖削的下巴和眼下无法掩饰的青黑,与姜芷晴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几天后,林溪在清理书桌时,不小心碰掉了笔袋。几支画笔和零散的东西滚落出来,其中,那枚被她扔出窗外、又被姜芷晴悄悄捡回来放在她笔袋里的银色指环,再次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身体一僵,定定地看着那枚在宿舍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的指环,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最终,她还是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唤醒了那个雨夜清晨所有的记忆——他嘶哑的呼喊,她冰冷的决绝,以及指环脱手时那一道决绝的弧线。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心脏传来的尖锐刺痛却如此真实。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指环光滑的外圈,指尖却突然触碰到内圈一道细微的、凹凸不平的痕迹。之前她从未注意过。
鬼使神差地,她将指环举到台灯下,眯起眼睛,仔细看向内圈。
然后,她的呼吸停滞了。
在指环的内侧,极其精细地刻着一行微小的、她熟悉的英文花体字:
【my Sisyphus】
我的西西弗斯。
“my Sisyphus……”
林溪喃喃地念出这几个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用来敷衍或者讨女孩欢心的礼物。这是在他们关系最紧密的时候,在他知晓她所有秘密——包括她“西西弗斯”这个网络身份的时候,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把她视作他的“西西弗斯”,那个在荒谬中坚持推石上山的、他灵魂的共鸣者。
所以,他线上线下的靠近,那些思想的碰撞,那些小心翼翼的守护,那些星空下的承诺……难道,真的都是假的吗?
如果他早已决定回归家族,如果他真的认为她是“不必要的牵扯”,又何必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刻下这样一句充满认同与羁绊的话?
周铭的话、苏媛的嘲讽、那张暧昧的照片、那封刺目的请柬……与她所认识的陆辰宇、与这句“my Sisyphus”之间,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一个被她强行压抑的、关于“误会”的可能性,如同被封印的恶魔,猛地撞破了心防,咆哮着冲了出来。
如果……如果他说的“回去”是假的?
如果……如果他是在用最蠢的方式保护她?
如果……她亲手推开、并加以最深刻伤害的,是那个唯一真心想要守护她的人?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慌和悔恨,比之前单纯的被背叛感,更要强烈千百倍!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那枚指环,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怎么了,小溪?”秦悦被她吓了一跳。
林溪没有回答,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扑到电脑前,颤抖着手按下开机键。
电脑启动的等待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登录了那个她发誓再也不碰的《纪元》测试版。不是因为怀念,而是因为……那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条可能没有被完全斩断的连接。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看到,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意。
她只想确认一件事。
账号登录成功。界面载入。她没有去看那个几乎被粉碎的“初雪告白”场景,而是直接点开了后台的数据库访问日志——这是陆辰宇当初给她的最高权限之一,用于了解玩家行为数据。
她输入时间段,筛选管理员操作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
在她执行“数据粉碎”程序的那个时间点之后,不到三秒钟,有一条来自另一个管理员账号【L】的紧急操作记录:
【命令:强制终止进程 ‘data_crusher_Sisyphus’】
【状态:执行成功】
【备注:核心数据保护启动】
他阻止了她。
在她决绝地要毁掉一切的时候,他阻止了她。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滴大滴地砸在键盘上。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排山倒海般的懊悔和心痛。
她误会他了。
她真的……误会他了。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宋致远,他的脸色凝重,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林溪,”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我知道现在不合适,但我必须告诉你真相。关于辰宇,关于他为什么‘回去’,关于所有你不知道的事。”
他警惕地看了看走廊前后,补充道:
“这里不方便,你得跟我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辰宇他……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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