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不想再多浪费一秒在这个诡异的房间里。
祁冀晃着酒杯，目光却始终落在温翎身上：“裘熠，你的恩师，同时也是我母亲黎书禾大学时的学长，兼暗恋者。”
他观察着温翎的反应。
温翎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老师确实向他提过一位姓黎的学妹，言语间也多有惋惜，但从没有说过暗恋的事。
“所以？”
“所以在他得知黎书禾死讯，以及我的存在后，一直试图暗中关照，只可惜啊，他自己身体也不行了，只能把这份遗愿托付给他最得意，最正直的学生。”
祁冀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让你关照我，温总监，你现在觉得，是我更需要关照，还是岌岌可危的祁家更需要关照？”
温翎沉默了片刻。
老师只让他观察并在必要时提供帮助，他原本以为只是寻常故人之子，却没想到牵扯了这么深。
而且还有些棘手。
温翎，“老师的嘱托我自有判断。”
“但这与你针对祁家的行为无关，你母亲的遭遇值得同情，但这并不是你采取违法手段，肆意报复社会的理由。”
“违法手段？报复社会？”
祁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眼里愠色渐浓，“温翎，收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你坐在祁家带来的财富和地位上，享受着他们构建的虚伪秩序，然后来告诉我手段要合法？”
现在的祁冀和他平日里显露出来，总是狂妄疯狂的模样不同，低气压笼罩着整个房间。
“那我母亲呢？祁裕民明知她年幼时受过侵犯，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还是欺骗她的感情，狠心将她抛弃的时候，谁跟她讲过理法？她一个人带着我受尽白眼，疾病缠身，被人欺辱的时候，谁给过她公正？她死的时候，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身边只有冰冷的药瓶！那个时候，理法和正义又在哪？”
他的质问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向温翎。
温翎一时语塞。
他擅长处理数据和危机，却不擅长应对这种源自巨大痛苦的悲愤。
他能逻辑清晰地反驳，但无法漠视那愤怒背后真实的伤痕。
祁冀看着他有些动容，马上收敛了怒意。
变脸比翻书还快。
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凉薄。
“看吧，温总监，你们所谓的规则和秩序，有时候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用来保护自己的遮羞布而已，而我，不想陪你们玩这个虚伪的游戏了。”
祁冀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U盘，随意地扔在茶几上。
“这里面是祁裕民早年为了抢夺城南那块地，勾结官员，逼死原开发商的一手证据，可比他现在面临的所有指控都要致命。”
温翎看向那个U盘，没有立刻去拿。
他可不认为祁冀这个老狐狸会如此轻易交出这么重要的东西。
温翎，“条件？”
祁冀笑了，他再次凑近温翎，这次没有碰他，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温翎，亲自把这份证据，交给该交的人。”
“你休想！”温翎想也没想果断拒绝。
祁冀这是要把他彻底拉下水，要他亲手将祁裕民，乃至整个祁氏集团送上绝路。
这是在践踏他的职业准则。
“别急着拒绝呀。”祁冀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声音带着蛊惑，“想想看，温总监，你是在维护一个犯罪者，还是选择，迟来的正义？”
“或者，你更想知道，关于你老师裘熠和我母亲之间，更深的故事？比如，他为什么会对我母亲怀有那么深的愧疚？以至于临死前都念念不忘？”
祁冀是温翎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温翎在犹豫什么。
果断的抛出一个诱饵，精准地瞄准了温翎对恩师的困惑。
温翎此刻陷入了极大的矛盾。
职业道德、对真相的探究、对那份不公的触动，在他内心激烈交战。
他看着茶几上那小小的U盘，仿佛有千斤重。
祁冀很喜欢看温翎各种不同的情绪，这样才更生动。
他满意的靠回沙发，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
也不知道亲爱的监察官恢复记忆后，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想就令人...期待呢。
温翎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温翎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祁冀，你以为玩弄人心很有趣？”
祁冀，“分人，比如玩弄温总监你，就特别有趣。”
温翎无视他的调戏，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他试图找回主动权，“U盘里的东西，我无法验证真伪，仅凭你一面之词，让我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未免太可笑了。”
“简单。”
祁冀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快速操作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温翎。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模糊但能辨认出主角是年轻时的祁裕民的监控录像。
那正是他与人密谋如何陷害原开发商，并讨论瓜分利益的对话，甚至还提到了那位开发商最终不堪压力自杀的细节。
铁证如山。
最后一丝为祁家开拓的可能性，被彻底碾碎。
祁裕民的罪恶，远超他的想象。
祁冀关掉了视频，房间内再次恢复安静。
“现在可以信了吧。”
祁冀支着下巴，“温总监，你不是一直自诩公正，现在正义的答案就摆在你面前，只需要你，稍微弯一下腰，就能捡起来。”
温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恩师裘熠临终前握着他的手，叮嘱他“守心守正，但...必要时，帮帮那个孩子...就当是师父拜托你了...”的画面，与眼前祁冀那张恶劣带笑的脸重叠。
老师，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您让我帮的，到底是什么？
是帮他活下去，还是帮他一起把这一切彻底掀翻？
再次睁开眼时，温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可以帮你递交证据，但不是以你要求的方式。”
“我会以我的渠道，确保它达到能起作用的人手里，但我不会亲自露面，也不会留下任何与我相关的痕迹。”
温翎盯着祁冀，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拿着你的U盘，去找更合适的人选。”
这是温翎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祁冀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温总监啊温总监，你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明明心里已经动摇了，却还要死死抱着那点道德不肯放手。”
“就像是一只明明想偷腥，却还要假装正经的猫。”
温翎脸色一沉：“你！”
祁冀立马止住笑容，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同意，就按你说的办，我相信温总监。”
他答应的太过轻易，反而让温翎心生警惕。
肯定没憋什么好东西。
“公事谈完了，现在...我们来谈谈私事。”
祁冀站起身，走向温翎。
他停在温翎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温翎坐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再次将他禁锢在方寸之地里。
温翎似乎想到祁冀又要乱发疯，一把推开祁冀，拿起u盘，就准备离开。
祁冀也没想到温翎会推他，没有任何的防备，整个人重重摔进沙发里，随着他巨大的动作幅度，睡衣更加松垮。
祁冀也不恼，长睫垂下，瞳孔里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恶意。
不急于一时。
可不能把爱炸毛的监察官给惹火了。
那可就得不偿失。
从温翎那个角度看过去，祁冀就像是一个十分可口的蓝莓小蛋糕，可以任人磋磨。
不过温翎很快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
一定是和祁冀这个疯子接触时间太久了，他也快疯了。
“事情办完，我会通知你。”
没等祁冀回应，温翎径直走向门口，脚步有些匆忙。
那背影活脱脱就是个逃难的。
他的手握住门把手，刚准备拧开。
祁冀的声音慢悠悠地从身后传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温总监。”
“刚才我们的亲密接触，以及你拿起U盘的精彩瞬间我都留了念。”
祁冀晃了晃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
有他被压在墙上的，有他被压在沙发上的，还有他拿起U盘的特写。
“放心，暂时不会发给别人看的，我只是留个小纪念，等我下次想温总监的时候可以睹物思人。”
温翎猛地回头，“祁冀！你无耻！”
原来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从一开始就布好了所有的局。
祁冀欣然接受：“谢谢夸奖。”
他走到温翎面前，无视对方杀人般的目光，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微微歪斜的领带。
他拍了拍温翎的胸膛，感受着那下面剧烈的心跳，“现在，我们才是真正一条船上的人了。”
“慢走，不送。”
温翎一把挥开他的手，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去。
走廊冰冷的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冷。
祁冀听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慢悠悠地走回落地窗边，俯瞰着城市的霓虹。
他拨通一个电话，语气轻松：“喂，可以开始下一步了，给我们的祁董事长和祁夫人，再添一把火。”
“好的。”
“对了，帮我订一束白菊花，过几天送去祁氏集团，就写，悼念逝去的虚假荣光。”
“好的，老板。”洛斐知道她家老板又要开始整人了。
这群人惹谁不好，非要惹她老板。
有人要倒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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