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侧殿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如同冰冷的刻刀,在“神算子”蒋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吴用那轻蔑的嘲讽、全盘的否定、以及毫不掩饰的警告,彻底寒了他的心,也浇灭了他对宋江体系最后一丝幻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凌峰那推心置腹的点拨和那扇向他敞开的、充满机遇与尊重的新世界大门。
决心已定,蒋敬便不再犹豫。他深知,空有“复式记账法”这等神技,若无实际功绩证明其价值,终究是空中楼阁。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小试牛刀、悄然验证此法威力,并能抓住某些实质性把柄的契机。
机会很快便来了。
这一日,蒋敬照例在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簿册,忽闻心腹小校来报,言道军师吴用奉宋江之命,紧急前往前山各关卡巡视防务,以应对童贯大军可能发起的试探性进攻,预计需两三日方能返回。
蒋敬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吴用不在,聚义厅对各类账目的日常审核便暂时由他这位“神算子”代管,这正是天赐良机!
他立刻屏退左右,关上房门,从隐秘处取出那卷已被他翻得有些卷边、写满“复式记账法”精要和王凌峰批注的皮纸。他的目光,如同猎鹰般,扫过墙上那幅标注着梁山各营收支节点的简图。
“酒坊……”蒋敬的手指,最终点在了图上标注着“酒”字的一处营生上。梁山泊自酿米酒,除了供应各营头领喽啰日常饮用,亦有部分对外发售,换取银钱,虽非主业,却也是项不大不小的进项。而掌管酒坊的,正是宋江的一位远房表亲,名叫宋富,此人不学无术,却仗着宋江的势,平日里没少在采买粮谷、售卖酒水时做些手脚,中饱私囊。往日里,因其身份特殊,且单式记账混乱难以查证,众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便是此处了!”蒋敬下定决心。酒坊账目相对独立,进出项目清晰,正是试验新法、揪住狐狸尾巴的绝佳对象!
他不动声色,以“例行核查各营账目,以备军师归来查阅”为名,派人前往酒坊,取来了近三个月的所有出入库记录、银钱收支票据以及往来单据。
厚厚的账册和杂乱无章的票据堆满了案头,散发着淡淡的酒糟和霉味。若在往日,蒋敬看到这等糊涂账,必定头痛欲裂,只能勉强核个总数,稍有出入,便只能含糊过去。
但今日,他嘴角却勾起一丝成竹在胸的冷笑。
他铺开崭新的账纸,提笔蘸墨,在最上方工整地写下“梁山泊酒坊收支明细账(试行新法)”,并按照“复式记账法”的规则,清晰设立了“库房存酒”、“银钱”、“购粮支出”、“售酒收入”、“其他杂支”等几个主要科目。
随后,他屏气凝神,开始依据那些原始票据,一笔一笔地进行重新登记。
“五月初三,支银二十两,购高粱十石。”——他在“购粮支出”科目借方记下二十两,同时在“银钱”科目贷方记下二十两。
“五月初五,新酒入库,计五十坛。”——在“库房存酒”借方记入五十坛。
“五月初十,售予山下李家集酒肆酒十坛,收银五两。”——在“售酒收入”贷方记五两,同时在“库房存酒”贷方记减十坛,在“银钱”借方记入五两。
……
过程繁琐细致,却条理分明,环环相扣。每一笔账都涉及至少两个科目的变动,借贷双方金额必须相等方能过关。蒋敬全神贯注,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凭借其高超的算学天赋,飞快地运算、记录着。
起初,账目似乎并无太大异常,收支大体平衡。然而,当账目进行到五月下旬时,一个微小的不和谐音出现了。
“五月廿一,支银十五两,言称购陶瓮三十口。”蒋敬看着这张由宋富亲笔签字、画押的支取单,眉头微微蹙起。他记得市面上同等大小的陶瓮,均价不过三钱银子一口,三十口也就九两银子左右,为何支取了十五两?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下核对。在“其他杂支”科目中记下这笔账,借贷暂时平衡。
但心中的疑虑已然种下。他加快了速度,将后续账目迅速过完。当所有账目登记完毕,进行阶段性“试算平衡”时,他敏锐地发现,“银钱”科目的实际减少额,与“购粮支出”、“其他杂支”等科目的总额,存在约十两银子的缺口!
虽然缺口不大,混杂在庞大的账目中极易被忽略,但在借贷必等的铁律下,这丝不和谐如同白纸上的墨点,异常醒目!
“果然有鬼!”蒋敬眼中寒光一闪。他立刻意识到,问题很可能就出在那笔“购陶瓮”的支出上!
他再次抽出那张支取单,仔细审视。签字画押无误,但“购陶瓮三十口”的字迹略显潦草。他沉吟片刻,命心腹小校悄悄去山下集市,打听近日陶瓮市价,并留意是否有酒坊大规模采购的记录。
小校领命而去,傍晚时分回报:“蒋头领,打听清楚了。近日陶瓮市价平稳,上等陶瓮不过三钱五分一口。属下也问过几家陶器店,皆言近日并无梁山酒坊大批采购之事,倒是有伙计隐约记得,约莫上月下旬,宋富的妻弟曾来买过两口家用小瓮……”
蒋敬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相几乎水落石出!那宋富,定然是虚报了采购项目和数量,凭空捏造了“购陶瓮三十口”的事由,超额支取了银两,中饱私囊!那多出的六、七两银子(甚至可能更多),定然落入了他的私囊!而因为往日账目混乱,无人细究,竟让他屡屡得手!
蒋敬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一丝愤怒,他没有立刻声张。打草惊蛇,殊为不智。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仔细地将那张有问题的支取单单独抽出,与自己用新法核算出的、清晰指向这笔账存在问题的“试算平衡表”副本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折好,藏入贴身的暗袋之中。
随后,他将酒坊的所有原始票据和账册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仔细核查过一般。那份他亲手做的、足以掀翻宋富的新账底稿,则被他用油纸包好,塞进了墙砖后的隐秘缝隙里。
做完这一切,蒋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多日来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复式记账法”!果然神妙非凡!如此轻易地,便从这堆往日看来无从下手的糊涂账中,揪出了隐藏的蠹虫!这还只是小试牛刀,若推广至全寨,那些隐藏更深的贪腐、那些巧立名目的支出、那些流向不明的款项,岂非都将无所遁形?!
王凌峰头领……真乃神人也!他所言非虚!此等利器,握在手中,何愁不能整顿账目,肃清贪弊?又何愁不能……扳倒那些高高在上、却蝇营狗苟之辈?!
蒋敬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手中这份证据,虽小,却是一个开始,一个证明,更是一把……未来可能撬动大局的钥匙。
他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聚义厅的飞檐上,勾勒出冰冷的轮廓。吴用即将归来,宋江依旧高高在上。但他心中已无惧意。
他悄然握紧了拳,暗自发誓:宋富……这只是第一个。你们且等着……待我掌握更多证据,待时机成熟,定要将你们这些蛀空山寨的硕鼠,连根拔起!王头领,蒋敬……绝不会让你失望!
一次悄无声息的试验,初显惊人成效。一枚关键的棋子,于无声处,落下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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