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冬日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暖洋洋地洒在下溪村的每一寸土地上。
李二狗被抓走劳改的消息，经过一夜的发酵，已经传遍了全村。
村民们心里那点因为嫉妒而产生的疙瘩，彻底被敬畏和警醒所取代。
大家看林家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不，一大早，林家的院门外就陆陆续续地围了不少人。
但和前几天看热闹不同，今天，他们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得太近，只是伸长了脖子小声地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镇上那个最大的饭店，迎客来的大老板，今天要亲自上门来找林家！”
“真的假的？那么大的老板，来我们这穷山沟干啥？”
“还能干啥？肯定是来买他们家那金贵的福气菜呗！听说还要签什么……什么合同！”
“我的天爷！这林家，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啊！”
村民们的议论声中，充满了惊叹和羡慕。
而就在这时，村口的大路上传来了一阵“突突突”的轰鸣声。
这声音，在平日里只有牛车和自行车的下溪村，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崭新的，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正颠簸着朝着村子开了过来。
“是吉普车！”
“乖乖！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见到这玩意儿！”
“肯定是迎客来的孙老板来了！”
村民们瞬间就炸开了锅，比过年还热闹。
所有人都朝着村口涌了过去，想一睹大老板的风采。
吉普车在林家门口，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戴着墨镜，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正是孙有福。
他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那副派头，那股子城里大老板的气势，瞬间就镇住了在场的所有村民。
孙有福摘下墨镜，看了一眼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微微皱了皱眉。
但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容，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村民问道：
“老乡，请问，这里是林建国同志的家吗？”
那村民被他这客气的态度搞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回答：
“是是是！老板，您就是林家请来的贵客吧！快请进，快请进！”
林家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林远山和林建国，按照林冒烟昨晚的嘱咐，换上了家里最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口迎接。
“哎呀！孙老板！您能亲自来，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家，蓬荜生辉啊！”
林远山主动伸出手，满面红光地说道。
他今天，拿出了自己作为一家之主，最大的气派。
“老先生客气了！是我该早点来拜访才对！”孙有福握住林远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态度谦逊，给足了面子。
这一下，更是让围观的村民们惊掉了下巴。
他们何曾见过，一个城大老板对一个乡下老农民如此客气。
林建国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有些局促地跟孙老板打了招呼。
“孙老板，快屋里请！外面冷！”
“好好好！”
孙有福在林家父子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毁坏的二号暖房，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等进了堂屋，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屋子虽然陈旧，但被陈秀兰收拾得一尘不染。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瓜子、花生和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水里，飘着几片薄荷叶，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林小燕和陈秀含蓄地跟孙老板打了声招呼，就退到了一旁。
而林冒烟和陈浩、陈芳三个小孩子，则乖巧地站在一起，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孙老板好。”
孙有福的目光，落在了林冒烟的身上。
这个在谈判桌上，让他屡屡吃惊的小丫头，今天穿着一件带补丁的小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萌娃。
可他知道，这副可爱的外表下，藏着一个何等厉害的灵魂。
“冒烟小朋友，你好啊。”孙有福笑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大包花花绿绿的糖果，递了过去。
“来，这是孙叔叔给你们带的礼物。”
陈芳和陈浩都下意识地看向林冒烟。
林冒烟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甜甜地一笑。
“谢谢孙叔叔。”
然后，她把糖果分给了哥哥姐姐，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这番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表现，又让孙有福在心里，对她高看了一眼。
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
林远山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老板，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冒烟自己种的薄荷泡的水，您尝尝，提提神。”
孙有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感觉精神一振。
“好茶！好茶！”他由衷地赞叹道，“老先生，你们家，真是处处是宝啊！”
林远山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孙老板过奖了。”
他放下茶杯，脸色一正，主动切入了正题。
“孙老板，前天冒烟回来，已经把您的意思都跟我们说了。”
“我们全家人商量了一下，能跟您这样的大老板合作，是我们林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们，愿意跟您合作！”
孙有福脸上一喜。
“那真是太好了！”
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和一盒红色的印泥。
“老先生，这是我连夜请人草拟的合同，您过目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字签了！”
将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摆在一个九十年代的农民面前。
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冲击。
林建国和林小燕，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结婚证和户口本之外的，这么正式的纸。
林远山戴上老花镜，拿起那份合同，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冒烟的小手，在桌子底下，轻轻地捏了捏爷爷的手。
她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这份合同，将决定他们林家未来的命运。
也将在小小的下溪村，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于财富和未来的巨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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