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也渐渐被深沉的蓝灰色吞噬。顾晏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顾宅时,整栋房子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玄关处弥漫着晚餐准备时隐约的食物香气,与室外带来的微凉夜气交融。
他脱下大衣交给佣人,松了松领带,步履沉稳地走向二楼。经过书房时,他习惯性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目光却在触及书桌一角时,骤然定格。
书房只开了桌上一盏阅读灯,晕黄的光圈笼罩着桌面一隅。就在那光圈的边缘,一个素雅的白瓷花瓶里,静静地插着那株“蓝色幻影”。
在相对昏暗的光线下,那靛蓝的花瓣呈现出一种更为幽深的色泽,边缘的银边却因灯光的折射,反而散发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冷冽的微光。它与其他书房里常见的绿植或鲜花格格不入,像是一个闯入静谧空间的、美丽却突兀的异类,带着某种无声的宣言。
顾晏舟的脚步在书房门口停顿,原本迈向卧室的方向改变,他转身,走了进去。他没有开大灯,就着那盏阅读灯的光线,一步步靠近书桌。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那挺拔的花葶,到每一片形态独特的花瓣,再到碧绿油亮的叶片,没有任何细节遗漏。越是审视,他深邃眼眸中的神色就越是沉静,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海面异乎寻常的平静。
“谁送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平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他的视线,却锐利如鹰隼般,从兰花上移开,精准地投向了刚刚听到动静、从隔壁画室走过来的苏晚身上。
苏晚正拿着湿布擦拭着指尖的炭笔灰,听到问话,迎上他看不出喜怒的目光,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一下。她走到书桌前,与他一同看着那株兰花,老实地将下午收到花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包括张妈如何送来,木匣如何精致,以及……那张没有署名的字条。
她转身,从画室的素描本夹层里,取出了那张被她小心收好的打印字条,递给了顾晏舟。
顾晏舟接过那张轻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纸片。他的指尖修长干净,捏着纸条的边缘,在阅读灯下,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那行打印的黑色字体:
【致永恒的灵感Sue。愿这株‘蓝色幻影’能点缀您的创作空间。】
他的目光在“Sue”这个名字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冬日湖面不断凝结加厚的冰层,寒意凛冽。那平静无波的脸上,下颌线的线条似乎也绷紧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外露的怒气。只是将那张纸条,极其缓慢地、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坚硬的方块,然后,动作自然地将它放入了自己西裤的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个需要被严密保管起来的证物。
“花不错。”
他最终只给出了这三个字的评价,语气依旧是那种听不出波澜的平淡。他甚至伸出手,用指腹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花瓣,动作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般的意味。
然而,整个晚上,即便是在用餐时,即便他依旧会回应苏晚的闲聊,即便他举止如常,但苏晚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低沉的气压正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他坐在餐桌主位,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深邃难测。他咀嚼食物的动作依旧优雅,但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了些许,眼神偶尔会掠过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那专注的神情,与他处理最棘手的商业并购案时如出一辙。
晚餐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书房处理剩余邮件,也没有去客厅小坐,而是直接去了……苏晚后来才注意到,是去了那间朝南的、目前空置着的玻璃花房,独自待了将近半小时。
当他从花房出来时,面色依旧平静,但苏晚却仿佛能看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张无形的网,已经随着他深邃眼眸中那抹沉淀下来的冷光,开始悄无声息地铺开。
冷静的审视之下,是已然启动的、不容任何人挑衅的防御与反击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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