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焦糊味混杂着尘埃，刺激着凌霄的鼻腔。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如同被无形烙铁反复灼烫。身旁，那台老式长波发信机正冒着最后一缕不甘的黑烟，彻底沉寂下去，仿佛耗尽了它全部的生命力，只为完成那一次渺茫的、不知是否成功的讯息传递。
“信号…发出去了吗？”77号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混合着绝望和一丝残存的期盼。他手中的沉重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靠着墙壁滑坐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不断传来可怕撞击声、已然严重变形的金属门。
门外，沉重的、机械的脚步声和某种能量武器充能的低沉嗡鸣声正在重新聚集、逼近。上层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似乎只是暂时干扰了它们，并未能真正解除危机。死亡，正隔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冰冷地凝视着他们。
“不知道…”凌霄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艰难地摇了摇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也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他不能放弃，尤其是看到77号那彻底失去光彩的眼神。“但…我们尽力了…现在，不能在这里等死！”
“还能去哪？”77号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门被堵死了…外面全是它们…我们被彻底困死在这个铁棺材里了…”
“一定有…别的路！”凌霄咬紧牙关，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目光如同濒死的困兽般扫视着这个狭小、堆满废料的泵房。“你熟悉这里…仔细想想！通风管道？检修通道？哪怕是…排污口！”求生的本能让他大脑疯狂运转，忽略着全身叫嚣的疼痛。
“通风管道…太小了，而且肯定有监控…检修通道…”77号茫然地重复着，眼神扫过那些锈蚀的管道和阀门，突然，他的目光在泵房最深处、一个被大量废弃滤网和油桶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角落停顿了一下。“那里…好像…”
“有什么？”凌霄急切地追问，他似乎从77号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
“那个角落后面…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大规模检修，我好像看到他们打开过一块墙板…后面好像…不是实心的岩壁…”77号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仿佛在挖掘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但后来又被封死了…用很厚的金属板焊死了…我以为那只是个废弃的管道井…”
不是实心的岩壁？！凌霄的心脏猛地一跳！在这个深入地底的山腹基地，任何非承重结构的存在都意味着另一种可能！
“过去看看！快！”凌霄催促道，试图用手肘支撑起身体。
就在这时！
轰！！！！ 那扇饱经摧残的金属门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一把巨大的、带有破拆功能的工程机械臂猛地撞破了门板，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缺口！一只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电子眼透过缺口，冰冷地扫描着室内！
紧接着，更多机械臂和武器探头从缺口处伸了进来！
“发现目标！执行清除程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宣布。
一道炽热的红色激光射线瞬间射出，精准地打在77号刚才掉落的那根沉重扳手上，将其瞬间熔断成两截，断口处赤红滚烫！
77号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
凌霄也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完了！
就在这生死刹那！
呜嗷——————！！！
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凄厉、更加尖锐、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警报声，猛地从基地的最深处炸响！这个警报声充满了某种…生物性的恐惧意味，与之前所有的机械警报都完全不同！
几乎是同时，那些正准备对泵房内进行毁灭性打击的机械臂和武器探头，猛地僵住了！它们的传感器疯狂闪烁起来，似乎接收到了更高优先级的指令。
“优先级变更！检测到‘冥河’项目培养舱大规模泄露！生物污染警报！所有单位立即前往核心区b-19通道进行 containment！重复，最高优先级！立即 containment！”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急促的变调！
门外的机械运作声和脚步声瞬间变得混乱，然后迅速远去，似乎是那些“清道夫”和武装单位被紧急调往处理另一个更可怕的危机了！
压力骤减！ 泵房内，只剩下那凄厉的生物污染警报还在持续尖啸，以及门板上那个破洞呼呼地灌着风。
凌霄和77号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死里逃生的恍惚。
“生…生物泄露？”77号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嘴唇哆嗦着，“是那些罐子里的东西…它们跑出来了…”
凌霄立刻想起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浸泡在幽绿色液体中的诡异生物组织！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了他。这个基地隐藏的可怕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别管那些了！趁现在！快去看看那个角落！”凌霄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嘶声喊道。这是天赐的喘息之机！
77号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到泵房最深处，拼命搬开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滤网和空油桶。灰尘弥漫开来，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墙壁。他用手快速擦拭着墙壁上的油污和锈迹，仔细寻找着。
“这里！在这里！”77号突然激动地低叫起来，“有焊接的痕迹！但是很旧了！旁边…旁边好像有个被油漆盖住的检修面板！”
凌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能打开吗？”
77号从工具堆里翻出一根尖锐的撬棍，插进那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面板缝隙里，用力撬动！他的手臂因用力而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响起。年久失修的面板显然不如主通道的闸门那么坚固。
终于！ 哐当一声！一整块大约一尺见方的金属面板被硬生生撬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散发着陈腐空气的洞口！
真的有通道！ 一股冰冷、带着浓重尘土和霉菌味的空气从洞内涌出。
77号迫不及待地拿起一盏应急工作灯，向洞内照去。
灯光所及之处，看到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这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光滑的金属维修通道，也不是天然的岩石裂缝。而是一条…看起来极其古老的、人工开凿的…石质甬道！
甬道的墙壁粗糙不平，布满了凿刻的痕迹，风格古朴，与基地现代化的金属结构格格不入。甬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深处一片漆黑，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更让人心惊的是，在洞口附近的石壁上，竟然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早已褪色的壁画痕迹！那是一些风格极其古怪的、扭曲的、难以理解的图案和符号，似乎描绘着某种非人的、难以名状的生物祭祀场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人类本能最深处的寒意和排斥感，瞬间攫住了两人。
这…这是什么地方？！这个深入地底的现代化秘密基地下面，怎么会藏着这样一条…仿佛来自史前文明的古老甬道？！
“这…这是什么？”77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敢靠近那个洞口。
凌霄的心中也是惊涛骇浪。他猛然想起，“宗主”曾不屑地提到“五零”只是对外的面孔之一，他们追寻的是“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与真理”。难道…这条深藏地底的古老甬道，竟与他们追寻的“真理”有关？甚至比“海神”潜艇和“冥河”项目更加核心、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
门外，那凄厉的生物污染警报依旧在持续，甚至似乎变得更加尖锐急促，还隐约夹杂着某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和激烈的能量武器开火声！显然，那边的危机正在升级！
他们没有时间犹豫了！留下，必然是死路一条！要么死于辐射，要么死于生物污染，要么死于重新返回的清道夫！
眼前这条诡异莫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甬道，竟然是他们眼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生路”！
“进去！”凌霄当机立断，声音因决绝而嘶哑，“不管里面有什么，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77号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恐惧，但看着门外那个破洞，听着远处越来越恐怖的声响，他最终咬了咬牙：“好…好吧！我扶你！”
两人不再犹豫。77号奋力将重伤的凌霄搀扶起来，先将他的双腿送入那漆黑的洞口，然后自己也艰难地钻了进去。
洞内空间狭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行。石壁冰冷刺骨，空气污浊不堪，脚下的石阶湿滑而凹凸不平。应急工作灯的光芒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四周是无边的、沉重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那些模糊的壁画在晃动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扭曲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一步一步，艰难地、警惕地向着下方未知的黑暗深处挪去。每下一步，都仿佛离熟悉的现实世界更远一步，离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的秘密更近一步。
走了大约几十级台阶，身后的洞口传来的警报声和混乱声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寂静，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脚步摩擦石块的声音在狭窄的甬道中回荡，产生诡异的回音。
突然，走在前面的77号猛地停住了脚步，手中的灯光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怎么了？”凌霄心中一紧。
“前…前面…”77号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惊恐，甚至带上了哭腔，“没路了…但是…但是…”
凌霄艰难地探头向前望去。
灯光尽头，甬道似乎走到了终点。那里并非死路，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出的地下空腔的边缘。
而真正让77号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是空腔对面的景象——
在灯光勉强能照到的远处空腔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风格诡异狰狞的黑色石质祭坛！
祭坛的样式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上面刻满了与甬道壁画类似、但更加复杂、更加令人不安的扭曲符号和浮雕。而祭坛的周围，散落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锈蚀严重的、似乎是金属和某种非金非石材料构成的…巨大残骸！它们破碎不堪，半埋在尘埃和碎石中，但其庞大的体积和完全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诡异结构，隐隐暗示着它们绝非地球上的造物！更像是…某种巨大、丑陋、亵渎科学的星舰或者仪器的残骸！
而在更远处的阴影中，似乎还能看到一些…巨大、干瘪、扭曲的、非人的…骨骸！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备用通道！ 这里是一处…被遗忘的、禁忌的…远古遗迹！一个坠毁现场？一个祭祀场所？一个…连这个神秘组织都可能只是后来发现者、而非建造者的…真正意义上的“创世之门”？！
就在两人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撼得大脑空白、浑身冰冷之际。
唰——
一道惨白色的、冰冷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上方的黑暗中猛然亮起，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打在了两人身上！
一个冰冷、略带电子杂音、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光柱来源的方向传来，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真是…令人惊叹的运气，或者说…不幸。竟然能摸到这里来。”
凌霄和77号猛地抬头，逆着刺眼的白光，他们勉强看到，在空腔一侧高处的岩石平台上，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同样穿着灰色的制服，但制服的材质和细节明显更加高级，肩上那个双螺旋利剑的徽记似乎也略有不同。他脸上带着一个覆盖半张脸的复杂呼吸面罩和战术目镜，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充满科技感的武器，枪口正微微垂下，对着他们。
显然，他早已在此，似乎…正在研究或者看守这个地方。
“看来，‘戈尔迪之结’和‘冥河’的失控，反而帮你们打开了这扇…本不该被打开的门。”那个身影缓缓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两只意外闯入实验室的虫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遗迹守护者’，你可以叫我‘守墓人’。”
守墓人？遗迹？
凌霄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逃出了现代的死亡陷阱，却似乎闯入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危险的…坟墓？
而这个“守墓人”…是敌是友？
那个身影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武器，惨白的光柱打在凌霄满是血污的脸上。
“那么，现在…” “告诉我，虫子们…” “你们想选择哪种死法？” “或者…你们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献给‘远古神明’的…新祭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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