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古剑,样式古朴得近乎粗拙,通体呈现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沉黯玄黑,剑身宽厚,线条刚直。
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唯有剑脊上一道笔直的血槽,从中段一直延伸到锋锐无比的剑尖。
这血槽深处,却仿佛封存着凝固的岩浆,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
剑虽静止,一股森然、桀骜、欲要撕裂一切的凌厉剑意却如同无形的风暴,无声地席卷而出,狠狠地撞在长九的神魂之上,让他瞬间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剑旁,一卷不知何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古旧卷轴悬浮着,表面呈现出深沉的褐色,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历经了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
它散发出的气息却迥异于古剑的霸烈,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浩瀚的古老韵味,如同承载着天地初开时的秘密。
就在长九的目光被这两件宝物牢牢锁住,心神摇曳之际,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并非由耳朵听到,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空灵、淡漠,毫无情感起伏,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九幽之下,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此物只赠有缘人,若你能通过考验,便可得之。”
话音落下的刹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整个洞窟骤然“活”了过来!
“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震碎骨髓的剑鸣猛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
长九骇然抬头,只见那些原本在石壁上缓缓流淌的各色光芒,此刻竟如活物般剥离而出,瞬间化作千百道形态各异的剑影!
它们有的纤细如针,有的厚重如门板,有的扭曲如蛇,有的笔直如尺,密密麻麻,充斥了整个洞窟空间。
每一道剑影都闪烁着冰冷刺骨的杀意,锋锐的气息割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根本没有任何征兆,更无任何怜悯。
咻!咻!咻!
千百道剑影如同被惊动的嗜血蜂群,骤然发动!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阵势,从上下左右前后各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化作一片毁灭性的流光瀑布,朝着长九当头罩下!
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只留下漫天撕裂空气的刺耳厉啸!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长九的血液和骨髓!
“喝啊——!”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长九口中发出一声嘶哑到变形的狂吼,体内刚刚突破至炼气八层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运转起来。
淡青色的微弱光晕勉强覆盖住体表,他双脚猛蹬地面,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险之又险地贴着地面向侧前方狼狈滚出。
嗤啦!
一道细如发丝、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剑影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几缕断发飘然落下。
他尚未稳住身形,眼角余光已瞥见三道呈品字形、带着沉闷风雷之声的厚重剑影从头顶
轰然砸落!避无可避!
“给我开!”
长九目眦欲裂,积聚全身的内力,双拳之上青芒暴涨,悍然向上捣出!
拳风激荡,隐隐带着破空之声。
轰!轰!轰!
拳影与剑影狠狠碰撞!
狂暴的气劲炸开,长九只觉双拳剧痛欲裂,手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砸回地面,喉头一甜,嘴角已然溢出一缕鲜血。
而那三道厚重剑影,仅仅是被打得光芒黯淡、微微一顿,随即又携着更盛的威势绞杀而至!
太快!太密!太狠!
长九在死亡的刀尖上疯狂舞动。他时而如狸猫般贴地急蹿,滚过数道贴地扫来的剑光;
时而如猿猴般弹跃而起,脚尖险险点在刺来的剑尖之上借力变向;
时而不得不鼓起残存的灵力,以拳、掌、臂硬撼那些避无可避的剑影。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骨骼的闷响和气血的剧烈翻腾。
他的衣袍早已被纵横交错的剑气撕成了褴褛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细密的如同蛛网,深些的则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每一次移动都带起一阵钻心的刺痛。
洞窟内光影狂乱,剑气纵横。尖锐的破空声、沉闷的撞击声、长九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还有他自己鲜血滴落在地的微弱嗒嗒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
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长九的视线。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刀子,肺叶火烧火燎。
手臂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仅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驱动。
然而,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在无数次身体被剑气割裂的剧痛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黑暗深渊里顽强透出的一丝微光,开始在他被疲惫和疼痛塞满的脑海中顽强地滋生、凝聚。
那最初只是些模糊的碎片:那道纤细的幽蓝剑影,似乎总在紫光最盛的纹理亮起时从特定的方位射出;
那三道带着风雷之声的厚重剑影,攻击之前石壁上的金光会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加速流转;
左侧那片扭曲如蛇的剑影群,攻击轨迹隐约遵循着一个螺旋向心的规律……
“规律……它们有规律!”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骤然点亮了长九昏沉的意识!
生死搏杀间,他强迫自己分出一丝心神,不再仅仅盯着近在咫尺的夺命剑光,而是艰难地将视线投向四周那如活物般明灭不定的石壁纹理!
疼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幼小的心智,但求生的渴望却如磐石般死死钉在原地。
看!快看!他几乎要把眼睛瞪出血来!
来了!当石壁上大片的青色纹理如同潮汐般骤然亮起,并迅速向某个点汇聚时——
“左后!七道!”
长九心中狂吼,身体近乎本能地向右前方一个极其别扭的矮身侧滑,动作因为预判而比剑光爆发快了那么一丝!
嗤嗤嗤!
七道细密的青色剑光果然从他刚才的位置交叉掠过,只斩断了几缕飘飞的染血布条!
有效!
这微小的成功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紧接着,右前方一片区域的金色纹理骤然变得刺目,并发出低沉的嗡鸣!
“正前!三叠浪!”
长九瞳孔猛缩,不再选择硬撼,而是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后倒射。
同时双掌狠狠拍向地面,利用反冲之力改变轨迹,险之又险地让那三道如浪涛般层层叠压而来的金色厚重剑影擦着鼻尖轰然砸落在地,碎石飞溅!
他像一块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礁石,一次次被淹没,又一次次顽强地露出棱角。利用那稍纵即逝的预判,他开始尝试反击。
不再是被动挨打,而是在剑光将发未发之际,凝聚起残存的灵力,朝着光芒汇聚的“源头”——石壁纹理的节点,狠狠捣出一拳!
砰!
一道刚刚凝聚成形的赤红剑影被拳风提前震散!
轰!
又一道扭曲的蛇形剑光在离体三尺处被拳劲打偏,撞上旁边的石壁,爆开一团刺目的火星!
虽然每一次反击都让他本就枯竭的灵力雪上加霜,每一次发力都牵动全身伤口剧痛钻心,但这主动出击带来的微小战果,却如同黑暗中的火炬,一点点驱散着绝望的寒意,点燃了名为“可能”的希望。
然而,这微妙的平衡仅仅维持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就在长九刚刚一拳震散两道交错袭来的剑影,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异变陡生!
洞窟内所有的剑影,无论是正在攻击的,还是悬浮待机的,骤然同时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它们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洞窟中央的某一点汇聚而去!
刺耳的嗡鸣声瞬间拔高到极致,几乎要撕裂耳膜!那一点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
光芒猛地向内一缩,旋即轰然炸开!
一个完全由无数流动剑光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赫然出现在长九面前!
这人形剑影高约丈许,通体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刺目白芒,轮廓边缘无数细小的剑光如同活蛇般扭曲窜动,散发出远比之前所有剑影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森然剑意!
它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纯粹、冰冷、代表毁灭的光。
它缓缓抬起那由无数细小剑锋构成的手臂,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到超越了思维,对着长九,遥遥一指!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麦芒、却散发着洞穿虚空气息的恐怖白光,无声无息地破空而至!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彻底湮灭,留下一道细微却令人神魂颤栗的黑色轨迹!
死亡!绝对的死亡!
长九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
这一指,速度、力量、杀意,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完全超出了他炼气八层所能理解的范畴!
什么规律,什么预判,在这一指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他甚至来不及升起“躲闪”的念头!
那一点致命的寒芒,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千钧一发!
就在那洞穿一切的寒芒即将触及眉心皮肤的刹那,长九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
不是思考,不是回忆,而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深处、多次被暗杀形成的本能!来自丹田深处的洪荒之力,来自灵泉空间的助力!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的身体,在思维彻底停滞之前,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常理、诡异到极致的动作!
左脚脚踝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内一折,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整个身体的重心骤然向左前方失控地倾倒!
与此同时,右腿却如同绷紧后突然释放的机括,爆发出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狠狠蹬在右侧一块微微凸起的冰冷地面上!
身体如同被折断的竹子,又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以左脚为轴,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姿态,猛地向左侧后方旋身倒翻!
噗嗤!
那道致命的白色指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右侧太阳穴擦过!
凌厉的剑气瞬间割断了他鬓角的发丝,更是在他右侧脸颊至耳廓处,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血槽!
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半张脸和肩膀。
剧痛如同岩浆般灼烧着神经,但死亡的擦肩而过,却让长九的意识在剧痛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由无数剑光构成的人影,在发出那恐怖一指后,似乎也进入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状态,汇聚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身体还在旋转倒翻的失控状态,长九的右臂却如同蓄满力的毒蛇,借着旋身之势,将体内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最后一丝炼气八层灵力,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于右手食指与中指!
指尖瞬间亮起一点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青芒!
目标,并非那人形剑影看似坚固的躯干,而是它抬起的手臂与模糊躯干连接处——那一点光芒流转略显滞涩、如同关节般的微弱节点!
“破!”
嘶哑的吼声伴随着他指尖的全力点出!
嗤——!
那一点凝聚了他所有精气神、所有求生意志的青芒,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冰雪,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人形剑影右肩关节的节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嗡…咔…嚓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刺耳声响骤然爆发!
那光芒万丈、不可一世的人形剑影,从右肩被点中的节点开始,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刺目的白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发出痛苦不堪的嗡鸣。构成它躯体的无数细小剑光开始失控地暴走、互相冲撞、湮灭!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人形剑影轰然爆碎!化作亿万点狂暴四射的刺目流光,如同无数失控的流星,狠狠撞击在四周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石壁之上,发出密集如暴雨般的“噼啪”爆鸣!
整个洞窟剧烈地震颤起来,碎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长九重重地摔落在地,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脸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鲜血模糊了右眼的视线,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
他瘫软在地,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似乎被彻底抽空,只能死死盯着那漫天爆散的毁灭流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死了吗?那恐怖的东西……终于被摧毁了吗?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下来时,壁龛方向,异动再生。
嗡……
一声低沉却充满灵性的剑鸣悠然响起,瞬间压过了洞窟内残留的嗡鸣和碎石落地的声响。
那柄沉黯玄黑、血槽暗红的古剑,连同那卷深褐色的兽皮卷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从壁龛中飘浮而出,朝着瘫倒在地的长九,平稳而坚定地飞来。
长九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柄越来越近的古剑。
剑身越来越清晰。
那沉黯的玄黑底色下,仿佛蕴藏着无垠的星空,深邃得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剑脊上那道笔直的血槽,此刻如同活了过来,里面凝固的暗红光泽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剑身内部缓缓流淌、搏动,散发出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原始凶戾之气。
仅仅是靠近,长九就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煞气扑面而来,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皮肤上,让他裸露在外的伤口传来阵阵被冻结的刺痛。
这煞气更是直透骨髓,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灵力都冻结、撕裂!
这剑,绝非善物!
它渴望着驾驭,更渴望着反噬对方!
终于,古剑悬停在他触手可及的面前。
剑柄古朴,缠绕着早已褪色、却依旧坚韧的暗色皮革。
那磅礴的剑意和凶戾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冲击着他的意志。
长九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他颤抖着伸出伤痕累累、沾满血污的右手,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决绝,猛地一把握住了冰冷的剑柄!
剑柄吸收了他手上全部的血液,是的,它认主了!
“轰——!!!”
就在他掌心与剑柄接触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被骤然惊醒!
它裹挟着冰寒刺骨却又灼烧灵魂的恐怖煞气,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沿着手臂经脉,蛮横无比地冲入长九体内!
“呃啊——!”长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嚎!
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撕裂!
右臂瞬间变得青黑一片,皮肤下血管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仿佛随时都会爆开!眼前更是幻象丛生,血海翻腾,尸山堆积,无数凄厉的哀嚎和怨毒的诅咒直接冲击着他的神魂!
这古剑的煞气,竟比刚才那千道剑影加身还要恐怖百倍!它根本不是赐予,更像是一场更加酷烈的考验!
他死死攥着剑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身体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炼气八层的微末灵力在这滔天煞气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烈日,瞬间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唯一能依仗的,只剩下那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如同野草般顽强的求生意志!
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这剑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力量的证明!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血海和煞气彻底吞噬、神魂都要被撕裂的极限时刻。
左手边,那卷悬浮的深褐色兽皮卷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危机,突然自动展开!
哗啦!
卷轴展开的瞬间,一道柔和却无比浩瀚的古老气息如同温润的月华,骤然弥漫开来。
这气息带着一种安抚万灵、承载大道的苍茫韵味,并不强烈,却奇异地中和了古剑那狂暴凶戾的煞气冲击。
长九神魂中翻腾的血海幻象如同被清风吹拂,稍稍平复,那撕裂经脉的冰寒煞气也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狂暴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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