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王荣瞅准那落马的瘦个子,一个饿虎扑食按住他后颈,往地上狠狠一磕。那土匪“嗷”地叫了声,被反剪着胳膊捆了,嘴里还骂骂咧咧:“松开爷爷!等俺们瓢把子来了,扒了你的皮!”
审讯的木屋就在大青沟口的卡子房里。油灯昏黄,照得墙上挂的马鞭影子歪歪扭扭。范老三坐在条凳上,手里把玩着颗铁珠子,指节磨得发亮。被捆在柱子上的土匪低着头,额角的血糊了半张脸,脖子却梗得像块硬木。
“你们是哪股绺子的?”范老三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石,“敢在我范老三的地界撒野,活腻歪了?”
土匪猛地抬眼,眼里血丝缠成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呸!死了这条心!有能耐给爷爷来个痛快的,想从嘴里掏话,没门!”
“好,好得很。”范老三冷笑一声,猛地拍了下桌子,油灯晃得厉害,墙上的马鞭影跟着乱抖。“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来呀,带他下去尝尝竹签子!”
两个团勇应声从墙角拖出个木盘,上面摆着十几根细竹签,顶端削得尖尖的,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土匪的脸霎时白了,喉结滚了两滚,却还是硬撑着:“吓唬谁?爷爷……爷爷见过的刑具比你吃的盐都多!”
团勇按住他的手,把小指往竹签上一凑。“噗”的一声轻响,竹签子从指甲缝里扎进去半截。土匪“啊”地惨叫起来,浑身抖得像筛糠,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说不说?”王荣往前凑了凑,眼神像钩子,几乎要剜进对方肉里。
“不……不说!”土匪咬着牙,腮帮子鼓得老高,青筋暴起。
又是一根竹签扎进无名指。这回落得更狠,几乎穿透了指甲盖。土匪的喊声变了调,像被踩住的猫,眼泪鼻涕混着血往下淌。团勇刚伸手要脱他的鞋——这伙山匪最是怕痒,挠够了脚心再上烙铁,十有八九扛不住——他突然杀猪似的嚎起来:“我说!我说!别……别脱鞋!”
屋外守着的团勇听见动静,掀帘跑进来,脚步带风,脸上还沾着点血污:“回禀三爷,这小子招了!”
范老三往椅背上一靠,铁珠子在掌心转得更快:“怎么说的?”
“他是鸡冠子山上的绺子,”团勇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瓢把子叫任我行,这次一共来了二十六人,任我行没亲自来,本想抢完赵家屯就回山的。”
“鸡冠子山?”范老三猛地站起来,“离这儿隔着三道岭,跑这么远来撒野?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旁边的团勇附和着骂:“就是!这伙杂碎是不知道三爷的厉害!依我看,干脆给他点了天灯,让任我行那老东西看看,敢动三爷的地界,就是这个下场!”
范老三皱着眉摆了摆手,捡起地上的铁珠子:“点什么天灯。把他绑结实了,押送到碾子沟总会,交给把总处置。多带二十个弟兄,荷枪实弹,别让鸡冠子山的人半道劫了。”
“是!”团勇应声就要走,又被范老三叫住。
“告诉押解的弟兄,路上机灵点。”范老三的目光扫过窗外黑沉沉的山林,那里像藏着无数双眼睛,“这任我行敢派人造次,保不齐会来抢人——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地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碾子沟柴房的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土腥气。那小土匪被两个团勇架着,脚腕上的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哗啦”声,刚进门就被按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额角又添了道新伤。屋里比大青沟的卡子房更逼仄,墙上挂的锁链泛着锈光,墙角堆着半截烧黑的烙铁,油灯的光被风从窗缝挤进来,在地上晃出细碎的影子,像撒了把碎铁。
刘宝子坐在方桌后,手里转着根烟杆,烟油子在桌面上洇出个黑点儿。他抬眼扫过那土匪——头发被血粘成绺,裤脚还沾着赵家屯的泥,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蚂蚱。
“抬起头来。”刘宝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压人的劲儿,像块石头压在人胸口。
小土匪慌忙抬头,眼珠子乱转,瞥见桌角那捆浸了水的麻绳——听说沾水的绳子捆人最勒肉,喉结猛地滚了滚,突然带着哭腔喊:“不用你打我,我啥都说!”
“你们绺子一共多少人?”刘宝子往前倾了倾身,烟杆头几乎戳到他脸上,烟味混着汗味扑过去。
“回、回禀大爷,五十、五十多人......”他的声音发飘,尾音抖得像要断。
“都有带火的家伙?”旁边的团勇踹了他一脚,“好好说!别含糊!”
“没、没有......”小土匪赶紧磕头,额角撞在地上邦邦响,“就四十来个弟兄有快枪,剩下的......剩下的用砍刀、扎枪,还有俩拿鸟铳的......”
“是你们瓢把子任我行派你们来的?”刘宝子把烟杆往桌沿一磕,火星溅在小土匪手背上,他“嗷”地缩了缩,却不敢躲,只把脸埋在地上。
“是、是他让我们出来的......”小土匪的声音带着哭腔,“说这地界的屯子肥,让我们打点野食......哪知道大爷们这么兵强马壮,我们、我们瞎了眼......”
刘宝子没再问话,朝团勇摆了摆手:“别让他跑了,看好了。”
铁链声再次响起,直到木门“吱呀”关上,屋里才静下来。江荣廷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捏着张揉皱的纸——那是小土匪画的鸡冠子山草图,歪歪扭扭标着寨门、粮仓和任我行的住处,墨迹被眼泪晕开了好几处。
这任我行原是本地有名的泼皮,年轻时在乡邻间偷鸡摸狗,因调戏邻村地主家的闺女被打断了腿,养好后竟纠集了几个亡命徒,夜里摸进地主家屠了满门,抢了钱财逃上鸡冠子山当了匪首。
附近十里八乡提起他,没有不啐唾沫的,都说这伙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抢完东西还要放火烧屋。这次敢隔着三道岭来犯江荣廷的地界,一来是听闻金沟一带富庶,二来,怕是也想借抢粮试探虚实——毕竟,这黑土地上的势力盘根错节,谁都想多啃下一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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