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看着他，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波澜。他看到了朱元璋眼底的真诚，也看到了那深植于帝王骨髓之中、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力意志。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和，却仿佛带着千钧重负，清晰地传入朱元璋以及周围所有屏息凝神的侍卫耳中：
“朱大哥，请起吧。我相信，经历此番炼狱般的磨难，勘破迷障，你必能成为一个心系黎民、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你当年在淮西田野间立下的‘让穷苦人有饭吃’的抱负，有望在这片疮痍渐复的土地上，真正实现。”
他话锋在此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顿之间，城楼之上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夏日炽热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凭空而生，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远处飘扬的旗帜，也诡异地垂落下来，不再摆动。
朱元璋刚刚站直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感受到一股如同浩瀚深海般的压力，从张无忌身上弥漫开来，并非针对他，却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但是，”张无忌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穿透了虚空，直刺朱元璋的内心深处，仿佛要将他所有的隐藏念头都照得通透，“我也要提醒你，朱大哥。切莫忘记了我对你的承诺，更莫要忘却，你今日在此，对着这朗朗乾坤，立下的誓言！”
“锵——！”
话音未落，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能撕裂苍穹的刀鸣骤然响起！张无忌背负的屠龙刀，竟无人拔拽，自动出鞘三寸！暗金色的刀身暴露在烈日之下，反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璀璨光芒，一股浩瀚无匹、霸道凛冽到极致的刀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冲天而起！
天空中的流云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以城楼为中心，四散奔逃。城头上所有的侍卫，包括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都在这一刻面色惨白，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一些功力稍弱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朱元璋首当其冲，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压顶而来，周身血液几乎凝固，皇者霸气在这纯粹的、超越凡俗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威压达到顶峰之际，张无忌动了。他并未伸手握刀，只是并指如刀，对着金陵城外，那段最为雄伟坚固、象征着帝国威严与防御的东南角城墙，看似随意地，虚虚一划！
动作飘逸，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随着他指尖划落，一道凝练至极、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透明刀气，如同划破薄纸般，悄无声息地横贯长空，精准无比地掠过了那段巍峨的城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只有一种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又像是大地龙脉被强行斩断的沉闷撕裂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在朱元璋以及所有能窥见此地情景的人那惊骇欲绝、如同见到神魔降世的目光中，那段长达近百丈、由无数巨型条石和青砖垒砌、历经战火考验、原本固若金汤的城墙，上半部分沿着一条平滑如镜、笔直无比的切面，开始缓缓地、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可挽回的态势，向下滑落！
“轰隆隆——！！！！”
巨大的墙体终于彻底脱离了基座，携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砸落在城外的空地之上！刹那间，地动山摇，烟尘冲天而起，如同引爆了无数火药！碎石激射，烟尘弥漫，仿佛一场小型的地龙翻身！待得烟尘稍稍散去，金陵城那原本完整雄伟的轮廓，赫然出现了一道长达百丈、触目惊心的巨大缺口！残垣断壁，裸露的砖石断面光滑如镜，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一击之中，所蕴含的何等毁天灭地、超越凡人想象的恐怖力量！
城头之上，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惊慌哭喊，再无其他声响。所有人都被这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手段，震慑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
张无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拂去衣上尘埃的小事。那弥漫天地、令万物俯首的可怕刀意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屠龙刀悄然归鞘，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更加复杂火焰的朱元璋，不再多言一字。
白衣拂动，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惊世骇俗的白色惊鸿，自那高耸入云的城门楼之巅，翩然跃下。衣袂飘飘，宛若仙人御风，几个起落间，便融入了远方的青山绿水之间，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尽头，再无踪迹可寻。
只留下金陵城外，那在烈日下暴晒着的半壁残垣，如同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疤，又像是一道永恒的、用绝对力量刻写在大地上的警告，深深地烙印在洪武大帝朱元璋的瞳孔深处，也烙印在这座刚刚获得新生、却瞬间领略了何为天威的帝国心脏之上。
朱元璋独立城头，身形如山，久久不语。炽热的夏风吹拂着他略显花白的鬓角，也吹动着那残垣之上扬起的细微尘埃。他望着那倒塌的城墙，目光由最初的极致震撼，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沉淀为无比、无比的坚定，甚至在那坚定深处，燃起了一簇更加炽烈、更加霸道的火焰。
他缓缓抬起紧握的双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几乎要深深掐入掌心的血肉之中。
这半壁残垣，是警告，是威慑，是悬在他和整个朱明王朝头顶的利剑。
但，对于他朱元璋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最深刻的鞭策？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以绝对力量赋予他的“天命所归”？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刺眼的废墟，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脚下巍峨壮丽的紫禁城，投向了那更加广阔无垠的万里江山。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钢铁交击，在心底铮铮作响：
“朕，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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