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红灯像濒死的心脏，在血腥的走廊里缓慢搏动。科尔、达米安和艾伦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真实血液和恐惧混合的气息。远处，黑猩猩低沉的咕噜声和间歇性的撞击声时远时近，如同狩猎者的丧钟。
“主控室……还有多远？”艾伦的声音在颤抖，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已经碎裂，只能充当一块无用的金属板。
“穿过前面的b区走廊，左转就是。”达米安压低声音，手里紧握着一把从倒地安保人员身边捡起的配枪，动作生涩而僵硬。“但听声音，它们可能就在前面。”
科尔没有说话。他的感官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变得异常敏锐。他不仅能听到远处的威胁，更能听到身边同伴急促的心跳、压抑的喘息，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不和谐音。
信任已经崩解。当你知道那些温顺的、被你研究的对象，能够冷静地策划并协助一场血腥的越狱时，你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改变。
“科尔，”达米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古怪的迟疑，“你之前……经常单独去woc-2b，对吗？在非观察时间。”
科尔的心猛地一沉。他转过头，在昏暗的红光中看向达米安模糊的侧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达米安没有看他，眼睛死死盯着走廊拐角，“只是……你好像一直对它们很着迷。甚至有些同情。在日志里，你也写过它们‘平静’，‘适应’。”
“那是客观记录！”科尔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混合着被背叛的寒意，“而你！达米安！你才是那个一心只想推进你那疯狂实验的人！你甚至背着我给雅各布做了手术！谁知道你有没有私下对那些猴子做过什么？或者……对它们‘承诺’过什么？”
“注意你的措辞，杰萨普博士！”达米安猛地扭头，眼神在红光中显得狰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科学！为了进化！而你，只会畏首畏尾！现在这种情况，也许就是你的‘同情’和疏忽导致的！”
“我的疏忽？丢失工具的监控是艾伦发现的！负责日常维护和‘互动教学’的是艾伦！”科尔反击道，视线扫过一旁脸色煞白的艾伦。
艾伦猛地后退半步，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我……我只是按照规程……我不知道它们会……”
一瞬间，三个人之间弥漫开令人窒息的猜疑。谁更可能被“策反”？谁更了解Scp-039的潜在能力？谁的行为更可疑？在这生死关头，身边的同伴可能不再是同伴，而是潜在的、被“模仿”或“影响”的敌人。
“够了！”科尔低吼一声，强行压下内心的混乱，“现在争论这个没有意义！我们得去主控室！要想活命，就得在一起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研究员卡尔森报告中的细节。Scp-039-A声称无法与猴子交流，但监控和他们的亲眼所见都证明了他在撒谎。那么，他撒谎的目的是什么？保护猴子？还是保护自己？这种超越语言的“共鸣”或“交流”，是否能跨越收容室的阻隔，影响到其他人？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传来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黑猩猩沉重脚步声的响动。是一种轻快的、多足的爬行声。
三人瞬间僵住，屏住呼吸。
一个影子被应急灯拉长，投射在拐角的墙壁上。不是黑猩猩庞大狰狞的影子，而是一个更小、更熟悉的轮廓一只Scp-039实体。
它怎么会在这里？woc-2b应该还处于封锁状态！
那只实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光滑的面部在红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它没有攻击，也没有逃离，只是用它那无面的“脸庞”“注视”着他们。然后，它抬起一只手，不是威胁，而是指向他们来的方向，也就是woc-2b的大致方位，同时发出一连串极其急促、尖锐的鼻腔音。
它在干什么？指引？警告？还是……报告他们的位置？
“它……它在召唤黑猩猩吗？”艾伦的声音带着哭腔。
达米安举起了枪，对准那只猴子，手指颤抖着放在扳机上。“怪物……”
“别开枪！”科尔按住他的手腕，“枪声会把黑猩猩引过来！”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那只Scp-039实体似乎完成了它的任务，敏捷地转身，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那轻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留给三人的，是比之前更深的恐惧和猜疑。它们不仅能在笼子里策划阴谋，还能在站点内自由活动了？有多少跑出来了？它们想做什么？
深渊，不再只是在他们脚下，更在他们彼此之间，在这片血红的灯光之中。
信息像落入静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通过敲击、鼻息和那无形的能量场，在woc-2b的每一个角落荡漾开来。
“边界已破。”
“巨兽混乱。”
“狂暴之心在狩猎。”
“寂静同胞在等待。”
吱嘎通过管道网络传递回的信息碎片，被碎击和其他长老迅速解读、整合。那只被派出去探查情况的年轻雄性返回后，带来了更具体的补充：它看到了三个惊慌的巨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那脆弱的、几乎断裂的信任纽带。
时机到了。
长期的观察和学习，让族羣对“巨兽巢穴”（Site-77）的结构有了远超其设计者预料的了解。它们知道气密门的弱点，知道通风管道的走向，知道哪些区域是“硬物”（工具）存放点，哪些是“能量核心”（电力系统）。
更重要的是，它们理解了“模仿”的力量。不仅仅是模仿动作和技能，更是模仿“模式”。巨兽们依赖视觉，依赖复杂的语言，依赖层级分明的指挥系统。而这些，在族羣增强的感官和无声的共鸣网络面前，都显得笨重而低效。
碎击站在族群中央，发出一系列低沉而富有韵律的敲击声。这不是攻击的号令，而是扩散的蓝图。
一组由最敏捷、最擅长攀爬的年轻个体组成的小队，沿着吱嘎探索并标记出的管道路径，悄无声息地潜入站点结构内部。它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渗透和干扰。去松动更多的格栅，去拨动那些它们无法理解但知道其重要的“开关”（可能导致局部断电或门锁失灵），去利用它们对环境的精确感知，在巨兽的盲区中移动。
另一组，则由那些最富“创造力”、对“硬物”理解最深的个体带领，开始系统地“改造”woc-2b。它们利用一切可得的材料折断的树枝、松动的石块、甚至之前艾伦留下的部分维修工具开始加固巢穴，设置障碍，将熟悉的观察室变成一个易于防守的堡垒。它们的行为不再是模仿，而是基于对物理原理理解的自主创造。
而族羣的核心，包括母亲和幼崽，则聚集在最安全的区域，它们的集体能量场联结成一个强大的感知网络，如同一个生物雷达，捕捉着站点内每一丝震动和能量变化，为外出的个体提供导航和预警。
吱嘎没有参与任何一组。他依旧潜伏在管道网络中，他是族群的“眼睛”和“耳朵”，是信息的中枢。他穿梭于黑暗，聆听着混乱的交响乐黑猩猩的狂暴，巨兽的恐慌，以及自己族羣那有序而坚定的扩散。
他经过Scp-039-A的收容室上方。他能“感觉”到，“寂静同胞”依然平静地坐在里面，但他的能量场不再封闭，而是像一张舒展的网，与族群的网络若即若离地连接着。他在等待什么？或者说，他在引导什么？
吱嘎也感知到了那三个被困在走廊里的巨兽，特别是那个叫科尔的。他的恐惧中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试图理解的挣扎。这与达米安的狂热和艾伦的纯粹恐惧不同。
族羣不需要理解所有这些细微的区别。对它们而言，巨兽就是巨兽，是囚禁者，是混乱的源头。而“我们”，是正在挣脱枷锁的、新的秩序。
扩散仍在继续。如同水滴渗透进海绵，如同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它们不再是被观察的样本，它们是环境本身，是无声蔓延的、智慧的瘟疫。
我是吱嘎。
我是族羣的神经末梢。
我，就是扩散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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