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门被白沐猛地带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白沐逃离的背影和那份几乎要溢出的绝望气息。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那件华美的礼服和邀请函，在灯光下无声地散发着冰冷而奢华的光芒。
林虞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去追。
她微微偏着头，清冷绝艳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种纯粹而直接的困惑神情。
那双平日里锐利如星、能洞察一切危险和弱点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充满了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的无法理解。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微的阴影。她的思绪快速而清晰地运转着，但分析的方向却完全偏离了常人的情感逻辑：
【白沐来了，他说“想我”，他看到了桌上伊萨尔送的礼服和邀请函，他的情绪状态迅速变得不稳定，他开始颤抖，脸色苍白，然后他提到了伊萨尔和海德里希家，并说了“比不过”，最后他跑了。】
在她的逻辑里，这套流程是完全说不通的。
林虞的眉头微微蹙起，最终得出了一个在她看来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白沐的行为，无法用常理解释。可能的原因有：
一、他近期实验压力过大，导致神经系统异常敏感，产生了非理性联想。
二、伊萨尔·冯·海德里希这个名字或这个家族，对他而言有某种未知的、负面的特殊意义，触发了他的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
她完全没往“嫉妒”、“吃醋”或者“情感上的自卑与绝望”这方面去想。
因为这些复杂的情感纠葛，在她的认知图谱里，属于“低优先级干扰项”甚至“未定义区域”，尤其是在她并未对白沐或伊萨尔产生明确超越“同伴”或“观察对象”情感的前提下。
所以，她的不解是纯粹而坦率的，不带任何矫饰或虚伪。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想的不是“他是不是喜欢我所以吃醋了”，而是：
“看来，需要找个时间了解一下海德里希家族是否与白沐有过节。或者，建议他去医疗中心做一次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
***
白沐几乎是逃离了林虞的宿舍。那件幽蓝色、价值连城的华美礼服，和那张印有海德里希家族徽章的邀请函，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烫伤了他的眼睛，更灼穿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自尊。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在后勤院那间堆满药材和实验仪器的宿舍，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他大口喘息着，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西里尔那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眼神，如同疯狗般守护在林虞身边，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凌烬那暴躁却直白的追求，火药味信息素里掺杂着不服输的执拗。
伊萨尔……那个高高在上的星航院首席，古老贵族的继承人，他随手送出的礼物，便是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奢华。
他甚至能邀请林虞踏入那个自己连仰望都感到眩晕的世界。
还有赛伦的狂热崇拜，布莱克的复杂关注，陆玺的暗中较量，甚至刚刚出现的云朔那温文尔雅下的深不可测……
那么多人。
那么多耀眼、强大、出身不凡的Alpha，或背景深厚的beta，如同众星捧月般围绕在林虞身边。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拥有轻易吸引林虞目光的资本。
而自己呢？
白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精准地调配出救命的药剂，能熟练地处理最复杂的医疗设备，沾满了草药的清香。
可这双手，能送给林虞那样一件星辰般的礼服吗？能带她踏入星穹殿堂吗？能在她面对强大敌人时，提供真正有分量的庇护吗？
他只是一个后勤院的omega，一个除了医术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他的草药味信息素，平和治愈，却在那些强大的Alpha信息素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的家世背景，在伊萨尔、云朔那样的人面前，更是如同尘埃。
“我……我怎么能比得过……”
之前在林虞房间里的哽咽低语，此刻化作了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强烈的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在棱镜角斗场拼命训练，熬夜钻研更高级的医疗技术，想要变得更强，想要能站在她身边而不是被她保护——在这一刻，似乎都变成了可笑的徒劳。
差距太大了，大到他即使拼尽全力奔跑，也看不到缩短距离的希望。
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永远做一个需要她回护的“弱者”？
永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将她带入自己无法企及的世界？
永远……只能闻着她身上那清新的百香果气息，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不！”
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绝望和疯狂因子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芽，猛然钻入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一次在整理一本古老家族流传下来的医典时，偶然瞥见的一个被列为绝对禁忌的研究领域。
那上面用猩红的字迹标注着警告，涉及的是关于信息素本源强制蜕变、甚至篡改生命层次的危险禁术。
传说中，那种力量能打破先天桎梏，但代价极其惨重，且成功率渺茫，历代研究者无一善终。
当时他只觉得那是荒谬的传说，将其束之高阁。
但此刻，这个禁忌的念头却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
如果……如果常规的努力无法缩短差距……
如果……如果想要获得足以匹配她、甚至……拥有她的力量……
如果……平凡的路径注定无法通往她所在的星空……
那么……是否唯有踏上那条被诅咒的、通往深渊的捷径？
白沐缓缓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神不再温和，不再清澈，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令人心悸的决绝。
他知道，一旦开启这个研究，他将再无回头路。
他可能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平和的心境、作为医者的纯粹，甚至可能包括生命。
但一想到林虞可能被其他人夺走，可能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那种锥心之痛就战胜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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