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孙镇长的“土特产”
张伟。
孙镇长的司机。
这两个名字在沈铭的脑海中撞击在一起,瞬间激起一片混乱的火花。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王德发他们带来的乡野泥土气息,秦玉兰身上淡淡的皂角味,窗外阳光晒在被褥上的暖意,所有感官信息都在退潮,只剩下“张伟”这个名字,像一口孤零零的钟,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是他?
孙镇长……为什么要派张伟去青云镇,用这种近乎诡异的方式,让王德发他们来探望自己?
沈铭脸上的那丝因见到故人而泛起的暖意,如同被寒风吹过的水面,迅速冷却,结成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母亲秦玉兰,她正一脸感激地看着王德发,嘴里念叨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跑这么远,还破费……”
王德发他们则是淳朴地笑着,浑然不觉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在沈铭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不破费不破费,那钱我们也没要!”王德发摆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咧着嘴笑,“我们跟那张兄弟说了,给沈主任送东西,那是我们自家的心意,哪能要别人的钱?那兄弟拗不过我们,最后钱没给,就说车费他包了,让我们务必把东西送到。”
沈铭的心沉得更快了。
不要钱,只包车费。这更不是一笔简单的交易,而是一份复杂的人情。
孙建国,这位在他离开青云镇时,眼中满是不舍与期许的老镇长,在他陷入清河县这滩浑水,甚至生死一线之后,用这样一种迂回、隐秘的方式,送来了他的“问候”。
这份“问候”,包裹在一袋子土鸡蛋和干蘑菇里,由最不可能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乡下村民亲自送达。
这不是简单的关心。这是一种信号。
沈铭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他的任何一丝异样,都可能让母亲担忧,也可能让这些淳朴的乡亲感到不安。
他重新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刚才要费力一些。他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发哥,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你们。”
“哎,你快躺着,快躺着!”王德发赶紧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身上还有伤呢!我们就是来看看,说两句话就走,不耽误你养病。”
秦玉兰也连忙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后,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快躺好。”
沈铭顺势躺了回去,目光在那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上停留了片刻。袋口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土鸡蛋,用麦秆隔着,还有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包包干货。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山野气息的味道,冲淡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寡淡。
这股味道,让他想起了在青云镇的日子。那些为了土地流转熬过的夜,为了招商引资喝下的酒,为了村民的收成而奔走在田间地头的身影。
那时候,敌人和朋友,界限分明。不像现在,朋友送来的“问候”,比敌人递来的刀子,更让他心惊。
“你们的合作社,现在怎么样了?”沈铭岔开了话题,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一提到合作社,王德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刚才的拘谨一扫而空,话匣子也打开了:“好着呢!托您的福,自从跟县里的几家大饭店签了供货合同,咱们的销路就彻底打开了!现在不光咱们村,隔壁几个村都想跟着我们一起干呢!前阵子,我们还凑钱买了辆小货车,专门用来送货!”
跟在王德发身后的一个汉子也插嘴道:“是啊沈主任,现在村里年轻人在外头打工的,有好几个都琢磨着要不要回来呢!都说家里现在有盼头了!”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着村里的变化,沈铭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实了许多。这是他亲手种下的种子,如今终于长出了喜人的果实。这种成就感,是任何权位都无法带来的。
秦玉兰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骄傲。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这些对他充满感激的乡亲,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之前只知道儿子在乡下工作辛苦,却不知道他竟然为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做了这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而温馨。王德发他们七嘴八舌地汇报着村里的近况,从谁家盖了新房,到谁家娶了媳妇,事无巨细。沈铭耐心地听着,不时地点头微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青云镇政府办公室。
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关于孙镇长和张伟的那个疑问,却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随着每一次心跳,都传来一阵隐秘的刺痛。
孙镇长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个电话,一条短信,足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派自己的心腹司机,亲自跑到几百里外的青云镇,找到自己扶持起来的村民代表,再让他们以“送土特产”的名义来医院。这一连串的操作,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选择了最不起眼、最不会留下痕迹的方式。
这说明,孙镇长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联系过自己。
他在躲避谁的耳目?是周立?还是县里其他看不见的眼睛?
那么,他想通过王德发他们,传递什么信息?
仅仅是“我还在关注你”这么简单吗?
不。沈铭否定了这个想法。以他对孙镇长的了解,这位在基层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这么做,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难道……
沈铭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蛇皮袋上。
土鸡蛋、干蘑菇……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条神秘的警告短信。
“绿源集团的‘根’,在土里,也在水里。”
土。
土特产。
这个巧合,让沈铭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荒诞但又逻辑严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孙镇长,是不是也知道了“绿源集团”有问题?他无法直接告诉自己,所以用了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自己送来一份“土”特产,作为一种暗示?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沈铭就觉得后背的伤口又开始发麻。
如果真是这样,那清河县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连远在青云镇的孙建国都嗅到了危险,并且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可见这个“绿源集团”背后的问题,已经大到让他这个老江湖都感到忌惮的程度。
他不敢用电话,不敢用短信,甚至不敢用任何现代化的通讯方式。他选择了一种最原始、最笨拙,却也最安全的方法——人肉传信。用最淳朴的村民,和最无害的“土特产”,来传递一个关于“土”的警告。
“沈主任?沈主任?”
王德发的声音将沈铭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啊?”沈铭回过神,发现王德发和母亲都正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你,说着说着话就走神了,是不是累了?”秦玉兰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要不你们先回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哦哦,对对对!”王德发一拍脑袋,“看我们,光顾着说话了。沈主任,那你好好养着,我们就不打扰了。等你出院了,回青云镇,我们全村人给你摆酒接风!”
“一定。”沈铭点点头,挣扎着想要起身送他们。
“别动别动!”几个人连忙把他按住,然后七手八脚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只留下了那只沉甸甸的蛇皮袋。
“妈,替我送送发哥他们。”沈铭对秦玉兰说。
“哎,好。”秦玉兰应着,领着王德发几人朝病房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客套着。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铭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只蛇皮袋上,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看穿。
他几乎可以肯定,孙镇长要给他的东西,就在这个袋子里。
但会是什么?一份文件?一个U盘?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听着走廊里母亲和王德发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沈铭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后背伤口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翻身下床。
他几步走到那只蛇皮袋前,蹲下身,将手伸了进去。
指尖先是触碰到了包裹着鸡蛋的、有些粗糙的麦秆,然后是温润的蛋壳。他小心翼翼地将上层的鸡蛋一个个拿出,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心跳得很快,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
很快,上层的鸡蛋被拿完了,露出了下面用牛皮纸包着的一包包干货。
他拿起一包,捏了捏,是干蘑菇。
又拿起一包,是笋干。
再拿起一包……
他的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方方正正的物体。
那东西被藏在一包木耳的中间,用油纸包了好几层,捏起来,像是一个小本子。
沈铭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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