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县委三号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寒流随之涌出。
与会的一众局长、主任们鱼贯而出,每个人的脸色都比会议室外的深夜还要凝重。他们没有像往常散会后那样三三两两地聚着低声交谈,而是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向自己的座驾,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赶。
县委书记钱正源最后那句“这个掀了桌子的人,到底是谁”,像一根无形的针,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他们不仅要面对眼前这场滔天大祸,还要去揣测,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水下,还潜藏着怎样一条过江猛龙。
公安局长赵东来第一个冲下楼,冷风一吹,他额头上的汗瞬间变得冰凉。他没有坐进自己的专车,而是直接拉开了旁边一辆警车的车门。
“回局里!立刻!通知刑侦、特警、治安所有值班备勤人员,五分钟内,作战会议室集合!”赵东来对着司机和副驾上的秘书低吼,声音里带着一股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狠厉。
他知道,今晚他没有任何退路。钱书记的怒火已经点燃,如果天亮之前,黑五那颗毒瘤还长在清河县的地面上,那他这个公安局长头上的帽子,就真的要被当成夜壶给踢走了。
……
与此同时,青云镇,清水河畔。
非法采砂场的狂欢还在继续,只是比之前稍稍收敛了一些。篝火依旧噼啪作响,烤全羊的香气和浓烈的酒气混杂在一起,弥漫在湿冷的空气中。
黑五被二麻子等人簇拥着,又喝了好几碗酒。他那张被酒精和得意烧得通红的脸上,满是君临天下的豪情。
“五哥,刚才市电视台那个……不要紧吧?”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手下,凑过来,有些担忧地问。他是在场少数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的人。
“电视?”黑五打了个酒嗝,不屑地摆了摆手,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屁大点事!嚷嚷而已!你信不信,明天一早,他们台长就得亲自打电话过来,给老子赔礼道歉!”
“那……王副局长那边……”
“王哥?”黑五醉眼朦胧地拍着胸脯,“我兄弟!铁得很!这点小风浪,他打个喷嚏就平了!他拿了我的钱,就得保我的平安,这是……这是规矩!”
他把从电视上听来的,自己吹嘘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引得周围一群醉醺醺的马仔们又是一阵“五哥威武”的吹捧。
黑五很享受这种感觉。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河边,解开裤腰带,对着漆黑的河面放水。温热的水流冲击着冰冷的河水,升腾起一阵白雾,在探照灯下如同鬼魅。
他望着自己一手打造的这个采砂帝国,巨大的机械像沉睡的钢铁巨兽,匍匐在河道上,充满了力量与征服的美感。
“这条河,是老子的……”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充满了满足感。
就在这时,远处的公路上,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声音。不是平时那种重型卡车驶过的沉闷轰鸣,而是一种更急促、更尖锐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
几个还算清醒的马仔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公路的方向。
“什么动静?”
“好像……是冲我们这儿来的?”
黑五也听到了,他系好裤子,有些不耐烦地骂道:“妈的,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飙车……”
他的话音未落,视线的尽头,猛地亮起了十几道刺眼的红蓝色警灯!那光芒划破了浓重的夜色,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了过来。
紧接着,是刺耳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撕心裂肺,将这片河滩上的所有喧嚣都瞬间压了下去。
“呜——呜——呜——”
几十辆警车,如同黑夜中出闸的猛兽,从公路的不同路口高速冲下河滩,呈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整个采砂场死死围住。车轮卷起的尘土,在警灯的闪烁下,如同狼烟。
车门“砰砰砰”地接连打开,上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跳下,他们手持防暴盾牌和微型冲锋枪,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冰冷,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让河滩上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
宴席上的所有人,包括那些醉得东倒西歪的马下,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他们手里的酒碗掉在地上,嘴里的烤肉也忘了咀嚼,一个个像被施了定身法,傻傻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黑五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愣愣地看着那些将枪口对准他们的警察,看着那个走在最前面,脸色铁青的公安局长赵东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警察!全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赵东来通过扩音器发出的吼声,如同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不许动!谁敢动,后果自负!”
有几个平日里嚣张惯了的马仔,仗着酒劲,还想反抗,刚一站起来,就被几名特警队员猛虎下山般扑倒在地,手臂被反剪到背后,清脆的骨节错位声和痛苦的哀嚎声,让剩下的人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噗通、噗通……”
人群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丢掉手里的东西,抱头蹲下。刚才还喧嚣震天的采砂帝国,此刻只剩下警灯的闪烁和警察们沉重的脚步声。
黑五的腿肚子在打颤。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前一秒他还是这里的王,下一秒怎么就成了阶下囚?
王哥呢?他的保护伞呢?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手指哆哆嗦嗦地,怎么也划不开屏幕。
“赵……赵局……”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赵东来迎了上去,“误会,这都是误会!我……我黑五,是良民啊……”
赵东来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黑五,”赵东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犯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带走!”
两名高大的特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架住了黑五的胳膊。
“不!你们不能抓我!”黑五终于崩溃了,他疯狂地挣扎起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猪,“我要打电话!我要给王副局长打电话!他是我的兄弟!你们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东来听到“王副局长”四个字,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这个蠢货,死到临头了,还在把他那点破事往外嚷嚷。
他没有理会黑五的叫嚣,只是对着身后的警员一挥手:“把他嘴堵上!还有,立刻查封这里所有的设备和账目,一个人,一张纸,都不许放过!”
黑五的嘴被一块破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声音。他被两个特警架着,双脚离地,狼狈不堪地拖向警车。他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看到了蹲在地上的二麻子,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的手下,此刻,他们的脸上,同样是末日来临般的惊恐。
他的采砂帝国,在一夜之间,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刻,轰然倒塌。
就在黑五被押上警车的同时,清河县城,一栋高档住宅楼里。
水务局副局长王建军在家里焦躁地来回踱步。电视新闻播出后,他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敢开机,不敢接任何电话,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或许事情闹不大,明天找找关系,花点钱,就能压下去。
“咚!咚!咚!”
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谁?”他声音发颤地问。
“县纪委,执行公务。”门外传来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王建军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天色微亮。
一夜的雷霆行动,让整个清河县的地下世界和与之相关的官场网络,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清水河上,河水依旧浑浊,但那些曾经日夜轰鸣的钢铁巨兽,此刻却像一堆废铁,静静地趴在河道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河岸上,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几辆警车停在那里,像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洗劫的土地。
黑五被抓了!王副局长也被纪委带走了!
这个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菜市场里买菜的大妈,公园里晨练的大爷,早餐店里吃着包子的上班族,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人们的脸上,是震惊,是解气,是难以置信,是拍手称快。那个盘踞在清水河上多年的毒瘤,那个所有人都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就这么倒了?
这股夹杂着各种情绪的议论旋风,很快就从县城,刮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青云镇。
当镇政府大院的门卫老李,从早点摊上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把手里的油条都掉在了地上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冲进大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而这股风,最终,也吹进了党政办副主任兼扶贫办主任,沈铭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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