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光线被两侧斑驳的墙壁挤压成一条狭长的灰带。
那个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从二麻子和瘦猴的背后,不偏不倚地扎进了他们的后脑勺。
“两位,是在找我吗?”
两人身上的汗毛,在那一瞬间根根倒竖,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们像两台同时短路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过身来。
沈铭就站在他们身后不到三米的地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一米八五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像一座小山,将他们完全笼罩。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才前面明明空无一人,这条巷子也没有岔路,他就像一个从墙壁里渗透出来的鬼魂。
“谁……谁找你?你谁啊你?”二麻子毕竟经验多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梗着脖子,摆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标准姿态。
瘦猴则下意识地往二麻子身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附和:“就……就是,我们……我们抄近路回家!”
沈铭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二麻子和瘦猴感觉巷子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们呼吸都变得困难。
“抄近路?”沈铭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从镇政府门口一路抄到农贸市场,再抄进这条死胡同?挺别致的路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瘦猴的脚上。
“尤其是你,这位朋友,鞋带挺结实的,系了一上午都没散,辛苦了。”
他又看向二麻子。
“还有你,报纸应该挺好看的吧?就是下次记得拿正了,倒着看费眼睛。”
二麻子和瘦猴的脸,“唰”地一下,血色褪尽。
完了。
被发现了。
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他们自以为隐蔽的跟踪,在对方眼里,恐怕就跟两个小丑在舞台上表演滑稽剧没什么两样。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二麻子色厉内荏地吼道,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用来削水果的折叠刀,刀刃“啪”地弹开,在昏暗的光线里闪过一抹寒光。壮胆也好,威慑也罢,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瘦猴见状,也从兜里掏出一根短了一截的钢筋,紧紧攥在手里。
沈铭的目光从那把可笑的折叠刀上扫过,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反而像是在看两个耍脾气的孩子。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他继续向前逼近,脚步不疾不徐,“黑五让你们来的?”
“黑五”两个字从他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来,却像两颗炸雷,在二麻子和瘦猴的耳边轰然炸响。
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武器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五哥?!
这个念头,比刚才被当场揭穿跟踪还要让他们感到恐惧。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份和来路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少他妈胡说八道!什么黑五白五的,老子不认识!”二麻子把刀子往前递了递,虚张声势地喊,“我警告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可不客气了!”
沈铭停下脚步,与他们相隔不过一米。
这个距离,他甚至能闻到二麻子身上劣质烟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不认识?”沈铭笑了,这一次,是清晰地笑出了声,“那回去告诉那个你们不认识的黑五,他的沙子,太脏了,该洗洗了。”
话音未落,二麻子被彻底激怒了。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和智商都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我操你妈的!”
他嘶吼一声,借着喊声给自己壮胆,握着折叠刀就朝沈铭的肚子捅了过去。巷道狭窄,这一刀又快又急,几乎没有闪避的空间。
瘦猴也怪叫一声,挥舞着钢筋砸向沈-铭的肩膀。
电光火石之间,沈铭的身体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简单到了极致。
他只是向左侧了半步,身体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微微一拧。二麻子那志在必得的一刀,就这么贴着他的衣角刺了个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自己向前踉跄了两步。
与此同时,沈铭的左手闪电般探出,没有去挡那根砸下来的钢筋,而是直接抓住了瘦猴持着钢筋的手腕。
“咔!”
一声轻响。
瘦猴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给夹住了,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手里的钢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在狭窄的巷子里激起一串回音。
二麻子一刀落空,还没站稳,就听到同伴的惨叫。他惊骇地回头,只看到沈铭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捏着瘦猴的手腕,仿佛只是随手折断了一根枯枝。
这……这是什么力气?!
二麻子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最后一点勇气。他手里的刀子,此刻感觉比一根牙签还缺乏威慑力。
沈铭松开手,瘦猴立刻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抱着自己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
沈铭的目光,缓缓移向了二麻子。
二麻子浑身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他喉咙发干,两腿发软,“扑通”一声,手里的折叠刀也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你别过来……”他一步步地向后退,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那粗糙的砖石硌得他生疼。
“回去告诉黑五。”沈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想找我,让他自己来。别再派你们这种废物来烦我。”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两人,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他的背影从容而挺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麻子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巷子的拐角,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扶起还在哀嚎的瘦猴。
“妈的……快走!快走!”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逃命似的冲出了巷子,阳光照在他们惨白的脸上,两人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
“那……那家伙……是什么怪物?”瘦猴疼得龇牙咧嘴,声音都在发颤。
“他不是人……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公务员!”二-麻子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巷口,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他妈的是不是从哪个特种部队退下来的兵王!”
“兵王?”瘦猴倒吸一口凉气,“五哥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何止是铁板!这他妈是合金钢板!”二麻子咬牙切齿地说,“这事儿,得赶紧告诉五哥!这小子太邪门了!”
……
沈铭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老城区的复杂巷道里。
系统奖励的【体魄】,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的增强,更带来了一种对周遭环境的敏锐感知。他能轻易地找到最快的路径,也能感觉到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窥视。
刚才对付那两个混混,他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气。目的不是伤人,而是震慑。
他需要让黑五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这种震慑,或许能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几分钟后,他从另一头的巷口走出,身上纤尘不染,气息平稳。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神态自若地汇入人流,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甩掉了两条“野狗”,但那只潜伏在暗处的“黄雀”,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他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些担心赵老四。那个男人已经被吓破了胆,独自一人待在旅馆里,不知道会不会胡思乱想,做出什么傻事。
很快,那栋熟悉的灰色小楼出现在眼前。
沈铭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可疑的车辆和人员,才快步走了进去。
旅馆的前台,老板娘正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着一部催泪的言情剧,对进出的客人视若无睹。
沈铭没有停留,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他和赵老四的房间门口。
他抬起手,按照事先约好的暗号,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一长两短。
然而,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沈铭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倾听。房间里静得可怕,连赵老四那标志性的、略带紧张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爬上他的心脏。
他又敲了一遍,力道稍稍加重。
“咚,咚咚。”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沈铭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不再犹豫,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咔哒。”
门,竟然没有反锁。
他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和廉价方便面味道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桌上的茶杯倒在旁边,水渍已经干涸。一个吃剩下的泡面桶,孤零零地立在桌角。
最让沈铭瞳孔一缩的,是地上那个被撕开的、曾经包裹着秘密账本的塑料袋。
赵老四,连同他身上那本最重要的护身符,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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