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那边传来一阵忙乱的动静。
贵妃并未昏厥太久，很快便悠悠转醒。
一醒来便是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皇帝的仪仗很快便到了。
现场早已跪倒一片。
皇帝面色铁青，看了看被宫人搀扶着、哭得几乎脱力的贵妃。
目光又移到地上那具小小的、被锦毯匆匆覆盖的躯体。
最后，皇帝看向了脖颈上带着明显青紫掐痕、脸色苍白的楚奕辰。
以及他身旁握着半截木棍的文落川。
“怎么回事？”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令在场的宫人打了个冷颤。
管事太监连滚带爬地上前，颤抖着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沉默了很久。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音，除了贵妃。
“皇上，您要为我们的玥儿做主啊……”
贵妃狼狈至极的模样，楚奕辰也是第一次见到。
贵妃哭的双眼红肿，跪在皇帝脚下依旧止不住浑身颤抖。
“将贵妃扶回宫，传太医好生照料。”
皇帝像是一瞬间对这个女人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声音冷淡得宛如只是对待一个普通的嫔妃。
“陛下……”
骤然转变的态度令贵妃愣坐在原地。
“好生将四公主厚葬，所有失职宫人，移交由内务府严查严办。”
“至于老五…还有你。”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喊文落川，直接伸手指了指。
“也跟着去一趟。”
意思就是要调查他们俩了。
“儿臣遵旨。”
“臣遵旨。”
直到走出很远，楚奕辰似乎还能听见贵妃凄厉的哭声。
见到贵妃这副模样，他心里没有一丝松快。
反倒觉得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脖颈，令他无法呼吸。
次日，御书房。
内务府的调查结果呈报了上来。
所有证据都表明，四公主是因清晨宫女打盹的空隙才导致外出失足落水。
无任何人为加害的痕迹。
皇帝看着奏报，指节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贵妃昨日疯魔般掐了老五，是有怀疑他的理由的。
看来他这个贵妃藏的也够深。
这两人不知在暗地里对峙了多少次了。
皇帝冷笑一声。
他的女人，不可以脱离他的掌控。
背着他耍心眼，他可就不要了。
“陛下，贵妃娘娘宫中之人……如何处置？”
内务府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帝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首罪者，杖毙。其余牵连者，逐出宫去。”
另外，”皇帝睁开眼，眸中恢复了一片沉着。
“传朕口谕，”
“五皇子楚明远，勤勉刻苦，昨日受惊，赏黄金十两，东海珍珠一斛，以示抚慰。”
“北苍国质子救驾有功，赏玉如意一对，锦缎十匹。”
“奴才遵旨。”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令，贵妃丧女之痛难以疏解，无暇照顾五皇子及北苍国质子，”
“故二人可自行选择行宫居住。”
“钦此——”
【宿主，皇帝这是在保你？】
系统小声问。
跪地接受皇帝口谕的楚奕辰双手接过圣旨。
【他是在敲打我。】
【告诉我，这条命他能保，也能随时丢掉。】
楚奕辰站起身接旨，一旁的贵妃依旧跪坐在地，宛若失去了灵魂。
楚明远，还有那个质子……
居然还有赏赐？！
她的玥儿死了，这两个杂种居然还有赏赐？
凭什么？！
枯坐在寝宫的贵妃死死捏着四公主生前最爱抱着的娃娃。
“楚、明、远……”
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好……好得很……”
贵妃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疯了。
四公主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
当天的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让人透不过气。
在皇陵偏苑，有一处专葬未成年皇嗣的院落。
四公主就躺在那里。
小小的棺椁由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足以看出皇帝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皇帝身着素服，负手立于最前方，无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皇后站在皇帝身侧稍后的位置。
头上只簪了一支素银簪。
她时不时用绢帕按一按毫无湿意的眼角，仿佛带着悲悯。
大皇子站在皇子队列最前，脸上努力挤出悲伤的表情，只盼这晦气事早日结束。
贤妃还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三皇子则完美扮演着哀伤沉痛的皇兄角色。
二公主紧紧依偎着德妃，小脸吓得苍白，眼圈红肿。
德妃则轻轻搂着她，给予无声的安慰。
六皇子和阮嫔站在皇子队伍的末尾。
而在他们前面的就是楚奕辰。
贵妃已经彻底疯了。
虽然整理好了衣冠，眼神却麻木空洞。
她不再哭嚎，只是痴痴地看着那棺椁。
贵妃的母族是高家。
那个权势仅在皇后母族之下的高家。
高志山站在大臣队伍里，心里已然将这个女儿放弃。
贵妃入宫多年却只诞下了一个公主，要不是还有皇帝的宠爱……
他早就把年纪更小的高暮雪送进去了。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高家年轻的女眷，多的是。
僧侣诵经的超度声嗡嗡作响。
纸钱和香烛混合在一起的呛人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冗长的仪式接近尾声。
太监们垂首上前，准备将棺椁移往暂放的侧殿。
就在此时，一直痴痴呆呆的贵妃像是猛然惊醒般。
她挣脱了搀扶她的宫女，飞蛾扑火般踉跄着，扑向那具小小的棺椁。
贵妃死死抱住冰冷的楠木，喃喃低语。
“玥儿……我的玥儿不怕……母妃在这里……母妃带你回家……”
贵妃的嘶哑的嗓音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温柔。
“冷……这里面太冷了……母妃抱着你就不冷了……”
场面一时大乱。
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想将她拉开，却又不敢过于用力，生怕伤了贵妃。
皇帝眉头紧锁，眉间的情绪逐渐被不耐代替。
高志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上前一步，并非去看顾贵妃，而是对着皇帝深深一揖。
声音沉痛，却带着一种割舍的决绝：
“陛下！小女痛失爱女，心神俱碎，以至御前失仪，惊扰公主灵柩，老臣……万分惶恐！”
“罢了。”皇帝语气疲惫，不愿再纠缠。
“爱卿之心，朕知晓了。”
“来人，将贵妃带下去。”
高志山明白，皇帝这是不打算追究贵妃殿前失仪的事了。
“陛下仁德！老臣……谢陛下恩典！”
侍卫们近乎粗暴地将贵妃从棺椁上剥离。
她挣扎着，哭喊着，最终被堵住了嘴，强行拖拽下去。
楚奕辰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滴，触发贵妃支线结局：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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