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秋阳斜照，朱棣斜倚在罗汉榻上，指间把玩着一枚和田玉扳指。他虽带着几分醉意，目光却已清明如刀。
“瞻基，跟马保谈的怎么样了？”
他刚才其实都没有怎么醉，之所以离开就是为了给朱瞻基和郑和留下单独交流的空间。
朱瞻基立在榻前，湖蓝色朝服映着日光，唇角微扬说道。
“相谈甚欢。”
朱棣微微颔首，将扳指套回拇指。他粗糙的指腹抚过榻边鎏金扶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嗯，那就好。马保是个大才，以后你要好好善待他才行。”
朱瞻基躬身笑道：“爷爷，这你就放心吧。”
殿外秋风乍起，卷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进殿内。
朱棣的目光追随着那片落叶，回想起刚才的世界地图，声音忽然变得深沉。
“对了，你说…世界这么大，我们大明该如何自处呢？”
朱瞻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在画这张地图的时候，就曾经深深想过，大明该怎么办才好。是做像镁国佬的强盗，还是继续做大明这样的“君子”？他想了很久，觉得都不行，还是必须要开创出一条适合大明的特色主义道路来。
朱瞻基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太液池。阳光在他俊秀的面容上镀了一层金边，衬得他如同谪仙临世。
“那当然是让日月山河所照之地，皆为明土。此事其实也不难，最要紧的是我们先要继续发展水师，把宝船舰队发展成海上的无敌舰队。”
朱棣闻言轻笑，略微自得的抚着胡须说道。
“无敌舰队？呵呵，我们不已经是了嘛。”
郑和舰队每次下西洋，船队规模超过两百艘，主力宝船四十至六十二艘，将士两万七千人。
而百年后，哥伦布首航美洲，不过十七艘船、千余人。西班牙所谓的“无敌舰队“，也不过一百五十艘船、两万一千人。论规模，大明水师已是当世无敌。
更遑论宝船之巨——长近一百五十丈，宽六十丈，排水数千吨，如海上城池。
而欧罗巴的船，最长不过五十丈，小如舢板。宝船的水密隔舱、硬帆橹桨，皆是独步天下的技艺。舰队配有火铳、碗口炮，剿海盗、平锡兰，所向披靡。
李约瑟曾言：“纵使欧罗巴诸国合力，亦难敌大明水师。”
朱瞻基微微一愣，轻点点头说道。
“…嗯，确实，但是我们还继续扩大舰队，变成第一舰队，第二舰队，第三舰队，然后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些舰队，与海外诸国进行频繁的贸易来往。这样可以吸收其他国家的技术、财富、资源，来增强我们大明的国力。”
“比如说，那些造火铳、造铁炮的技术，还有孙儿听闻海外陆洲有种名叫玉米的米可以一亩产上千斤，南洋也有薯芋可亩产千斤，若能引种…”
朱棣听到这话，突然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宽大的手掌按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心潮澎湃。
“海外陆洲玉米亩产上千斤？南洋薯芋亩产千斤？?? 若得此物，大明百姓何愁饥馑？人人饱腹，谁还会造反？那大明岂不是江山稳固，基业永昌！”
朱棣眼神火热的望着朱瞻基，沉声问道。
“那该如何去做？”
朱瞻基不疾不徐地走到地图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西洋诸国的位置上。
“首先当改革朝贡之制，停止厚往薄来。那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有小礼而无大义。回礼太重，反而无益。”
他手指沿着航线缓缓移动，在马六甲、古里等要冲处重重一点。
“其二，当效仿旧港宣慰司旧例，在这些咽喉之地设立军港。”
这是参考明朝对西南土司和旧港宣慰司的管理，最佳方案是保留当地政权架构，通过册封、联姻、贸易特权维系臣属关系。
朱棣目光灼灼的望着地图问道。
“直接驻军？那耗费几何？”
“非也非也。”
朱瞻基从案几取来一册蓝皮书，哗啦展开。
“孙儿思之，我们可以效仿借鸡生蛋的计策，扶持亲近大明的权贵当权。”
书页翻动间，露出精心绘制的管理架构图。
“每处驻精兵两千，设宣慰使司，择当地亲明贵族或汉商领袖主事，如施进卿旧例。”
他又翻过一页，指着贸易路线图。
“如此既能保障航线，又可省却直接统治之费。孙儿算过，比之下西洋耗费岁入四分之一，此法所费不过十之一二。”
“妙！”
朱棣拍案，眼中精光暴涨。
“你继续说！”
朱瞻基含笑，手指轻叩地图。
“其三，当以贸易为纽带。丝绸瓷器换香料珍宝之余…更要换取真本事、好技术。比如，佛郎机（葡萄牙）人的航海术、铸造枪炮技术，天方（阿拉伯）人的星象学等等，这都值得借鉴学习。”
朱棣闻言，笑而不语。
其实这都是大明一直在做的事情。
秋风穿堂而过，翻动案上《西洋诸国图》。
朱瞻基按住图纸。
“其四，在满剌加等地设汉文书院。”
他指尖划过不同区域。
“核心区驻军移民，缓冲区册封朝贡，边缘区仅设商站。层层递进，润物无声。”
“将大明是“天下共主，世界之王”理念与朝贡礼仪结合，使诸国自愿纳入大明，主动接受我们大明的统治。日积月累下来，他们迟早会成为我大明的疆土。因为他们说汉话，写汉字，穿汉服，那他们又怎么不算是大明子民呢。”
朱棣突然大笑，龙袍广袖扫过案几。
“好！好个天下共主，世界之王！若是那些小国不愿意学习我们汉家文化，该如何调和？”
“其五最妙。”
朱瞻基压低声音。
“可以让郑和借其身份势力，在当地推动大明宗教神仙菩萨信仰与当地神话体系融合，再以技术朝贡为饵，命当地权贵配合…让他们自愿学汉字、习汉礼。若有人不服，那就换个听话的当权者。”
朱棣长笑震殿，惊飞檐下栖鸟，心里不禁暗道。
“环环相扣！既省了银子，又全了体统！不愧是我朱家的好圣孙！”
他将手搭在朱瞻基肩膀上，眼中燃起熊熊野火。
“以后就照你的方略办！”
朱瞻基微笑垂首，目光却越过殿外，望向更远的天空，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镁国、瑛国、砝国、娥国、徳国……你们准备好了，大明帝国快要驾到了。不管你们这会有没有成立，以后都只有跪在大明面前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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