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谢沉的声音低沉，穿透祭坛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凛冽寒气，敲打在苏念的心上。他站在冰封领域的边缘，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在他周身流淌，与幽蓝的冰晶世界形成泾渭分明却又危险对峙的两极。他那双血色眼眸中，翻涌着远比暴怒更复杂的情绪——极致的震惊，深深的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悸动与……困惑。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再是他认知中那个需要小心控制、血液特殊些的“血仆”。她站在古老祭坛的中心，周身流淌着与这块“冰核碎片”同源的浩瀚寒意，眼神冰冷而威严，仿佛执掌此方天地的古老神只。这份力量，这份气质，与他记忆中任何存在都无法重合，却又诡异地……触动了他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苏念缓缓转过身，直面着他。祭坛的幽蓝辉光映照着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伤口处的血迹在冰晶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么你呢，谢沉？占据着这副躯壳，享受着被封印者力量的反哺，却连自己从何而来，因何痛苦都遗忘了的……你，又是谁？”
她的目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刺穿他冷漠的外壳，直达那被黑暗面压抑的、属于地底本源的痛苦核心。
谢沉的瞳孔猛地收缩！苏念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地底封印传来的、万年不变的痛苦躁动，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尖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呼应着外界的声音！
“住口！”他厉声喝道，试图用愤怒压下那突如其来的、令他不安的共鸣，“卑劣的窃取者！你以为凭借这点不知从何窃取的力量，就有资格质问本王？”
他向前踏出一步，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暴涨，试图强行冲破冰封领域的压制，恐怖的威压让周围被冻结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面对谢沉骤然提升的压迫，苏念没有退缩。她心念微动，脚下祭坛的符文再次亮起，悬浮的冰核碎片旋转加速，更加精纯古老的太阴寒冰之力涌入她的身体，支撑着这片冰雪领域。幽蓝的光辉与暗红的能量在空中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卷起混乱的能量乱流。
“窃取？”苏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这力量本就属于我，如同那被你在城堡下痛苦封印着的灵魂，本就属于你！”
她抬起手，指尖幽蓝光芒闪烁，指向谢沉的心脏位置，也仿佛指向了古堡之下的地底深处。
“你饮我的血，寻求片刻的‘安静’，可曾想过，那为何能安抚你那源自灵魂本源的躁动？因为那血液中，流淌着与你同源的力量！流淌着……你即使破碎遗忘，也依旧在灵魂深处烙印下的……对我的执念！”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谢沉的心房之上！他周身的黑暗能量剧烈波动起来，血色眼眸中那冰冷的杀意再次被混乱取代！地底本源的痛苦咆哮似乎更加清晰了，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激动？
“不……不可能！”谢沉低吼着，俊美的面容因内心的剧烈冲突而微微扭曲，“荒谬！本王乃永夜亲王，岂会与你这等……”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念做出了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举动。
她收敛了周身所有的防御力量，散去了指尖的寒芒，甚至主动减弱了冰封领域的强度。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一步一步，踩着晶莹的冰面，走向他。走向那个刚刚还对她流露出必杀之意、力量远胜于她的黑暗亲王。
她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深邃的悲伤与……怜惜？
“你看，”她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即使你遗忘了所有，即使你的‘外壳’被痛苦和黑暗充斥，试图毁灭我……”
她缓缓抬起依旧染着血迹的右手，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想要触摸什么般，伸向他。
“……你的灵魂，你的本源，依旧在呼唤我，依旧……无法真正伤害我。”
谢沉僵立在原地。
他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带着伤痕和血迹的手，看着那双仿佛盛满了万载星光与悲伤的眼睛，灵魂深处那被强行镇压的共鸣，如同终于冲破堤坝的洪水，轰然爆发！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暗红色的能量失去了控制，在他周身疯狂窜动！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
星海……并肩的身影……冰冷的判决……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封印的黑暗与孤寂……还有……还有眼前这双眼睛！这双他以为只是“血仆”的、却仿佛贯穿了他永恒生命的眼睛！
“不……不是我……那是……”他语无伦次，血色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仿佛有两个意识在他体内激烈厮杀！一个是占据主导的、厌世暴戾的黑暗面，另一个则是被封印压抑了万载的、属于真正谢沉的、充满了对眼前之人执念的本源意识！
冰封领域因苏念的主动收敛和谢沉的能量失控而变得不稳定，周围的冰晶开始出现裂痕。
苏念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知道，她在强行唤醒他被压抑的本源意识，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无异于灵魂的凌迟。
但她没有停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可能打破这绝望循环的机会！
她再次上前一步，不顾他周身失控的、足以撕裂她的黑暗能量，张开双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抱住他的瞬间，她将灵魂深处所有苏醒的记忆、所有温暖的思念、所有冰魄之力中蕴含的安抚与守护的意念，毫无保留地、如同最纯净的光，通过这身体的接触，涌向了他混乱的灵魂核心！
“谢沉……看着我……是我……我回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谢沉狂暴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涌入他灵魂核心的、熟悉而温暖的光芒，如同在无边黑暗与痛苦中点亮的一盏孤灯，暂时驱散了那万载的冰寒与暴戾。他体内那疯狂厮杀的两种意识，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血色眼眸中的混乱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脆弱、仿佛迷路孩童般的茫然。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念的脸，看着她眼中滚落的、带着冰凉气息的泪水（那是冰魄之力影响下的泪水），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刻骨铭心的熟悉感与眷恋，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颤抖地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想要擦去那泪水。
他的嘴唇翕动，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名字，仿佛跨越了万古的时空，艰难地、破碎地，从他喉间溢出：
“……念……？”
然而，就在这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眼眸中那短暂的茫然与脆弱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黑暗与暴怒！仿佛那个被短暂压制的黑暗意识，因这声呼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发动了最疯狂的反扑！
“滚开！”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力量猛地从谢沉体内爆发出来！苏念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整个人被狠狠地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祭坛边缘的黑色石柱上！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内脏仿佛都移了位，灵魂再次受到重创，眼前阵阵发黑。
谢沉站在原地，周身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能量包裹，血色眼眸中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毁灭一切的疯狂与……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极致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瘫软在石柱下的苏念，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你……休想……夺走……我的‘安静’……休想……唤醒‘他’！”
他抬起手，所有的黑暗能量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灵魂虚影的黑暗长枪！
枪尖，直指苏念的眉心！
这一次，没有任何情感的挣扎，只有最纯粹的、为了维持自身存在而必须执行的……抹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蒙蒙的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曙光，突兀地出现在苏念与那柄黑暗长枪之间！
戴里克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浮现。
他手中那根简陋的木杖，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坚定无比的光芒，稳稳地挡住了那柄毁灭之枪！
“主人，”戴里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决绝，“您该……醒醒了。”
（第6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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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戴里克终于彻底站到了前台！他能挡住盛怒之下、力量全开的谢沉黑暗面吗？苏念重伤濒危，局势危在旦夕！谢沉灵魂深处那被短暂唤醒的意识，是否会再次产生影响？古老的祭坛，是否会在这终极对决中，展现出它真正的威能？三方汇聚，最终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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