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洞前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子时的月光被浓重的血腥味染得浑浊，清风门主的仙剑与血影教主的血色爪影碰撞了百余个回合，剑身上的灵光已黯淡了三成。
“沈先生，此獠的血魂大法已至大成，寻常法术难伤其根本！”清风门主喘着粗气，左肩被爪风扫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黑血，“需用至阳之物破其邪力！”
沈清辞正用银针封住一名落霞派弟子的心脉，闻言抬头看向血影教主——那老者周身的血色雾气已凝聚成实质，每挥出一掌，便有三名修士被吸干精血，化作干尸。他的修为赫然是筑基后期巅峰，比清风门主高出整整一个小境界。
“灵溪，护住云瑶和苏姑娘。”沈清辞将最后一枚清心丹塞进弟子口中，转身走向战圈，青色长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我来试试。”
灵溪心头一紧，攥紧了袖中的幽冥草麻醉剂：“我跟你一起！”
“听话。”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抬手抚过她发髻上的冰兰木簪，指尖的温度透过簪身传来，“等我回来。”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灵溪望着他冲向血影教主的背影，左眼的金瞳突然泛起红光——她能感觉到，沈清辞正在燃烧自身精血，强行提升修为，从筑基初期逼近中期。
“沈清辞你这个傻子！”灵溪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九尾的虚影在裙摆下剧烈晃动，第九条断尾的伤口隐隐作痛。
血影教主察觉到沈清辞身上的仙骨气息，眼中闪过贪婪：“好醇厚的仙骨之力！今日真是天助我也！”他舍弃清风门主，血色爪影直取沈清辞心口。
沈清辞不闪不避，双手结印，掌心的金光凝成一道莲花虚影：“太上忘情，以心为药——”莲花虚影撞上血色爪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两人同时后退三丈。
“筑基中期？”血影教主擦去嘴角的血，狞笑更甚，“燃烧精血强行提升？你这是在找死！”
沈清辞咳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至少能拉你垫背。”他再次结印，这一次，金光中竟掺杂着一丝雪白的狐火——那是灵溪之前渡给他的妖力，此刻与仙骨之力交织，生出奇异的净化之力。
“仙骨配狐火，倒是有趣。”血影教主双手拍向地面，血红色的阵法从地底升起，将沈清辞困在中央，“可惜，今日你们都要死！”
阵法中的血线如毒蛇般缠上沈清辞的四肢，他的仙骨开始剧烈疼痛，寒疾在此时爆发，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沈清辞！”灵溪再也忍不住，九尾完全展开，雪白的狐火如潮水般冲向血阵，“不准你动他！”
“练气中期巅峰？”血影教主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一只小狐狸也敢班门弄斧。”他指尖弹出一道血光，穿透狐火，直取灵溪眉心。
“小心！”苏凝霜的声音同时响起，数道藤蔓从地底钻出，挡在灵溪身前。血光穿透藤蔓，依旧擦过灵溪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灵溪顾不上疼痛，狐火越发炽烈，竟硬生生烧断了几根血线。沈清辞趁机挣脱束缚，仙骨之力与狐火合力，将血阵撕开一道裂缝。
“找死！”血影教主彻底暴怒，周身的血色雾气化作一柄长剑，朝着两人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云瑶突然冲了过来，粉色衣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手中的长剑挡在血剑前：“师兄，灵溪，快走！”
“云瑶！”沈清辞目眦欲裂。
血剑穿透了云瑶的胸膛，粉色衣裙瞬间被染红。她却笑着看向沈清辞：“师兄，我终于……保护你一次了……”
“不——！”
云瑶的身体倒下的瞬间，灵溪突然想起她曾说过“要炼出能治百病的丹药”，想起她偷偷在沈清辞的药篓里放润喉糖，想起她看沈清辞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我杀了你！”灵溪的妖力彻底爆发，左眼的金瞳变成纯粹的金色，右眼的蓝瞳化作深不见底的寒潭，第九条断尾竟在此时生长出半寸，雪白的狐火中掺杂着一丝黑色的妖力。
“九尾天狐的本源之力？”血影教主又惊又喜，“真是意外之喜！”
沈清辞将仙骨之力全部渡给灵溪，自己则冲向血影教主，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灵溪，用幽冥草！”
灵溪瞬间明白他的意图，将早已准备好的幽冥草麻醉剂凝聚成针，借着狐火的掩护，精准地刺入血影教主的丹田。
“卑鄙！”血影教主丹田剧痛，血色长剑消散，他疯狂地拍向沈清辞，“我要你们陪葬！”
沈清辞被拍飞出去，撞在血影洞的石壁上，口中涌出大量鲜血。灵溪接住他，发现他的仙骨竟在此时出现裂痕。
“沈清辞！沈清辞！”灵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狐火徒劳地涌入他体内，却只能延缓生机流逝。
血影教主捂着丹田，怨毒地看着他们：“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他日我必取你们狗命！”他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黑风岭深处。
清风门主等人想要追击，却被苏凝霜拦住：“穷寇莫追，先救沈先生！”
灵溪抱着沈清辞，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突然想起沈清辞说过“人有轮回”，眼泪砸在他冰冷的脸上：“沈清辞，你听着，下辈子，我还要找到你！你不准喝孟婆汤，不准忘了我！”
沈清辞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掌心抚上她的脸颊，声音轻得像羽毛：“灵溪……别哭……”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这是……冰火草炼的丹……能治你的断尾……”
玉瓶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丹药滚了出来，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沈清辞——！”
灵溪的哭声在黑风岭上空回荡，惊起一片夜鸟。苏凝霜别过头，不忍再看；清风门主叹了口气，挥手让弟子清理战场；卖花姑娘阿芷和赵大牛相互搀扶着，看着那对相拥的身影，眼中满是同情。
血影洞前的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灵溪抱着沈清辞的身体，坐在一块青石上，九尾紧紧裹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最后一丝温度。
苏凝霜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外衣：“夜里凉，披上吧。”她看着沈清辞胸口的仙骨裂痕，“他的仙骨已碎，生机断绝……节哀。”
“他没死。”灵溪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他说过会教我炼丹，会带我去看江南的烟雨，他不会食言的。”
苏凝霜叹了口气，不再劝她。清风门主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枚玉简：“这是龙虎山的‘往生符’，能暂时护住他的魂魄不散，或许……还有转机。”
灵溪接过玉简，紧紧攥在手里：“谢谢。”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竹林，照在沈清辞苍白的脸上。灵溪小心翼翼地将往生符贴在他眉心，看着那微弱的金光护住他的魂魄，终于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九尾缓缓收起，断尾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苏姐姐，帮我照看他。”
“你要去哪？”
“血影洞。”灵溪的眼神冰冷，“我要去找能救他的药。”
灵溪独自一人走进血影洞。洞内阴森潮湿，石壁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的狐火在掌心燃烧，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到洞底，她发现一个祭坛，上面摆放着数十个骷髅头，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本黑色的古籍——《血魂大法》。灵溪翻开古籍，发现最后几页记载着一种禁术：以血亲或至爱之魂为引，可重聚碎骨，逆转生死。
“至爱之魂……”灵溪的指尖划过那行字，左眼的金瞳闪过一丝决绝。
灵溪从血影洞出来，手里拿着那本古籍。阳光照在她脸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苍白。她回到沈清辞身边，将古籍交给苏凝霜：“帮我看看。”
苏凝霜看完古籍，脸色大变：“你疯了？这禁术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只要能救他，我不在乎。”灵溪的声音很轻，“苏姐姐，帮我护法。”
“不可！”苏凝霜抓住她的手，“沈先生若是知道你为他这么做，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不会知道的。”灵溪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等他醒来，就说我去云游了，让他……忘了我。”
灵溪在祭坛中央坐下，将沈清辞的身体放在面前。她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在沈清辞的仙骨裂痕上。
“以吾之魂，祭汝之骨；以吾之命，换汝之生……”她念起禁术的咒语，周身的妖力开始逆向运转，魂魄一点点从体内剥离，融入沈清辞的仙骨中。
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却死死咬着牙，看着沈清辞的仙骨裂痕在她的魂魄滋养下，一点点愈合。
沈清辞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看到灵溪的魂魄正在消散，看到她脸上强撑的笑容，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
“灵溪！住手！”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沈清辞，”灵溪的魂魄越来越淡，声音却异常清晰，“我喜欢你，比天上的星星还喜欢，比灵山的雪还长久……”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清辞的眼泪汹涌而出，这是他第一次流泪，“你不准走！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你不准食言！”
“下辈子吧……”灵溪的魂魄化作点点金光，彻底融入沈清辞的仙骨中。他胸口的裂痕完全愈合，甚至比之前更加璀璨，只是那光芒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狐火气息。
沈清辞抱着空荡荡的祭坛，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沈清辞坐在灵溪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苏凝霜和清风门主等人站在一旁，谁也不敢说话。
突然，沈清辞站起身，掌心的仙骨发出耀眼的金光。他的修为竟在此时突破筑基中期，达到筑基后期。
“血影教，我必灭之。”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眼底却藏着无尽的痛苦。
沈清辞将云瑶的遗体火化，骨灰装在一个白玉瓶里。他又将灵溪留下的那半株紫绒草、幽冥草麻醉剂，还有那支冰兰木簪，小心翼翼地收好。
“苏姑娘，”他看向苏凝霜，“请转告百花谷主，沈某欠贵谷一份人情。”
“沈先生要去哪？”
“龙虎山。”沈清辞的目光望向远方，“我要去求我师父，求他告诉我，如何能找回灵溪的魂魄。”
夕阳西下，沈清辞独自一人离开黑风岭。他的青色长衫依旧干净，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路过青石镇时，他看到卖花姑娘阿芷和赵大牛正在收拾摊位，阿芷鬓边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他停下脚步，买了一支海棠花，放在灵溪消失的祭坛前。
沈清辞走到清澜谷的入口，却没有进去。他知道，那里有太多他和灵溪的回忆，他怕自己一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
他对着清澜谷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灵溪，等我。”
亥时（21-23点）
沈清辞踏上前往龙虎山的路。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掌心，仙骨轻轻发烫，那是灵溪的魂魄在回应他。
“灵溪，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他轻声说，“无论你在轮回的哪一世，我都会找到你。”
沈清辞在一座破庙里休息。他拿出那支冰兰木簪，放在掌心。簪身上似乎还残留着灵溪的温度，让他想起她第一次化形时，半人半狐的模样怯生生的，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他闭上眼，开始打坐。仙骨在体内缓缓运转，每一次循环，都让他的修为更加稳固。他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灵溪，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那该死的人妖殊途。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庙的屋顶，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也照在那支冰兰木簪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忘尘骨，记尘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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