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通过盖伦奖初选的消息，如同在滨海这座医疗重镇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不仅仅是医学界，连主流媒体和公众的视线，都被这位年仅三十多岁就斩获国际顶级大奖的年轻医生牢牢吸引。
滨海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行政楼会议室。
一场关于如何表彰林默及其团队的特殊会议正在举行。气氛热烈，甚至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激动。
“盖伦奖！这是零的突破！不仅是我们滨海附一院的突破，也是国内心胸外科领域在这一奖项上的突破！”一位院领导满面红光，“我们必须重奖！我个人建议，医院层面，给予林默同志个人五百万元科研奖金，其团队三百万元奖励！”
这个数字引得在座不少人点头。经济奖励，是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仅如此，”人事处处长接过话头，语气带着程式化的严谨，但内容却足够劲爆，“根据林默同志取得的杰出成就，以及其‘林默术式’所产生的巨大国际影响力，完全符合《滨海市高层次人才引进与评定办法》中的‘顶尖人才’破格晋升条款。经院党委研究，并上报大学及市卫健委批准，拟破格晋升林默同志为主任医师，聘任文件已经走完流程。”
破格晋升主任医师！
从副主任医师到主任医师，常人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积累和等待，而林默，凭借一项足以改变行业格局的硬核技术和一座沉甸甸的国际奖杯，实现了惊人的跨越。从此，他在技术职称上，已真正跻身国内顶尖专家行列。
“还有，”宣传科的负责人笑着补充，“市委宣传部和团市委已经联合发来通知，林默同志当选本年度‘滨海市十大杰出青年’，颁奖典礼在下周。同时，经由我院和市卫健委联合推荐，省总工会已初步通过，将林默同志作为‘全国劳动模范’候选人上报！”
滨海十大杰出青年！全国劳模提名！
这已不仅仅是行业内的认可，而是来自官方和社会层面的最高赞誉。
端坐主位的苏衡书记，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目光却不时扫过坐在角落，始终沉默的女儿苏晚晴，以及会议桌另一端，面无表情的准女婿林默。
“林默，你也说说看？”苏衡将话语权递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默身上。等待着他的激动，他的感谢，或许是一些谦辞。
林默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刚才讨论的那些令人艳羡的荣誉与他无关。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上的平板电脑，上面是陆青屿刚发来的、关于江源地区第二批次IpAh候选患者的初步筛选数据。
“谢谢院里，谢谢各位领导。”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手术间隙讨论病案时的冷静，“奖金和荣誉，是对团队过去工作的肯定，我代表团队感谢。”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但是，主任医师的职称，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更高的要求。我个人认为，目前杂交中心的日常管理和技术把关，马保国主任经验更为丰富，能更好地统筹。我的精力，更需要集中在‘星火计划’的推进和下一步的技术攻坚上。”
他竟然……对破格晋升主任医师显得兴趣缺缺？众人愕然。
林默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道：“至于‘十大青年’和‘劳模’的荣誉，我接受，但领奖可能还需要协调时间。目前最紧迫的是两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江源第二批十六名重度IpAh患者已经完成初步筛查，其中五名病情极度危重，手术窗口期很短。我和张浩需要尽快返回江源，制定手术方案，‘ASd+potts’术式需要进一步优化，降低术中风险。”
接着，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星火计划’升级国家示范工程的方案，韩老和部里催得很紧。我们需要在下个月底前，完成全部试点基地的遴选和评估报告。下一个站点，初步意向是西部高原的岗巴县，那里先天性心脏病和高原性心肌病高发，医疗资源几乎空白，比江源更艰苦，挑战更大。”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荣誉加身，常人想的无不是如何享受这高光时刻，参加庆典，接受采访，稳固地位。而林默，他的思维似乎完全跳出了这个框架，他的目光已经越过所有的鲜花和掌声，投向了那片更为艰苦、更需要他的高原。
苏晚晴适时地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沉默：“林主任的意思很明确。荣誉是动力，不是终点。‘星火计划’正在关键扩张期，团队的核心任务依然是技术下沉和难题攻关。关于表彰，我们团队内部沟通后，更希望将经济奖励的大部分，注入‘星火计划’的专项基金，用于支持基层医护的培训和必要设备的添置。至于个人职称和荣誉，林默会按要求履行相关程序，但重心不会偏移。”
她的话，既肯定了院里的安排，又清晰地划出了团队的底线和方向。
苏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好！既然这样，院里尊重团队的意见。表彰照常进行，具体事务由晚晴协调。林默，你的申请，院里批准了。杂交中心的常务工作，暂时仍由马主任负责。你，集中精力，给我把‘星火’烧得更旺！把岗巴县这个硬骨头，给我啃下来！”
“是。”林默简练应答，随即站起身，“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去准备江源的病例讨论了。张浩他们还在线上等着。”
他对着与会众人微微鞠躬，然后拿起那个显示着患者数据的平板电脑，步履稳健地离开了会议室，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位老专家忍不住感叹：“这小子……心里装的只有病人和下一个要攻克的山头啊。”
另一个人低声道：“或许，这才是他能拿到盖伦奖提名的原因吧。不为荣誉所动，方能承载荣誉之重。”
杂交中心办公室。
林默接通了与江源的视频会议。屏幕上，张浩、陆青屿以及江源州的几位医生都在。
“师父，院里怎么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张浩迫不及待地问，脸上带着在基层磨砺出的黝黑和急切。他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术者，但心依然紧紧系在江源的患者身上。
“安排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林默言简意赅，“浩子，你把那五个危重患者的影像资料和生理数据再过一遍，我要最详细的评估。青屿，建立岗巴县地区疾病谱的初步数据库，我需要知道他们最缺什么，最怕什么。”
“明白！”
“收到。”
没有多余的寒暄，命令直接下达，任务高效分配。
挂断视频，林默走到窗边。窗外，是滨海市的繁华景象，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而他手中平板上显示的，却是岗巴县那苍茫、荒凉的高原景色，以及那些等待着“星火”照耀的、饱受病痛折磨的面孔。
荣誉室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但此刻，他听到的，是来自远方泥土的深沉呼唤，是那些沉默血管亟待奔流的呐喊。
他低头，手指在平板上一划，关掉了表彰会议的备忘提醒，点开了标注为“岗巴县前期调研”的加密文件。
新的征途，已经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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